此時,隻剩下一個紅眉毛綠眼睛光頭胖子,麵如死灰,手中那柄亮光悠悠的寶刀沒有握的更緊,反而從手中掉落。

“我說過會放過一人的,如今他們都死了,你也不用害怕。回去告訴野豬,告訴骷髏島的所有人,我,戮天,很快便會來拜會骷髏島。”戮天冰冷的聲音,仿佛在一刀刀的割著光頭胖子的身體,幾乎讓其窒息。

光頭胖子如釋重負,在瞬間經曆了一個又生到死,又由死到生的過程,整個人仿佛飄在雲端,隻覺得世界從來沒有這麽美麗過。

他回過神來,再次朝戮天、金占兒、韋皇看了一眼,再也不敢逗留,一句話不說,飛身而去。

戮天剛才在瞬間殺掉那四個怪物,手段毒辣,讓金占兒不禁有些有些害怕,可是看到戮天又和往常一樣,無論是神情還是目光,依然是那個飽經人世苦痛的“公子”,便也不放在心上。

“誰?”戮天警覺性地喊了一聲,目光卻已經釘在了落霞樓的一處。

沙皇乃是好事者,帶著殺意的笑聲之中,已經奔到了落霞樓最頂層的一根大柱子後麵,臉色一變,驚道:“居然是你?”

戮天眼光閃動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麽,朝金占兒看了一眼,也朝落霞樓的柱子處趕了過去。

那人,隻穿著內衣,仿佛是睡夢中剛剛醒來,可是臉色蒼白之極,沒有一絲血色,身子似乎還在顫抖,無力地扶著柱子,輕輕咳嗽。

他,更像是剛從重傷中蘇醒過來。

“咱們剛才顧著琰帝,卻把這個辛辛苦苦救回來的卷雲山的弟子給忘了。”沙皇一邊媚笑,一邊上下打量著那人。

那人,正是風葉劍失蹤不見了的大師兄笑龍鎖。

“是……是你們救了我?”笑龍鎖的目光從沙皇、戮天、金占兒臉上一一掃過,最終又釘在了戮天的臉上,他的身子,在輕輕顫抖,仿佛看到了一個惡魔一般。

的確,一睜開眼,便看到一個白發少年在須臾之間取了四人的性命,任誰也難以平靜。

“你怎麽在發抖?是因為看到我殺人被嚇到了,還是想謝我的救命之恩,卻不知該如何說起?”戮天臉色陰沉,如冰刀一般罩著笑龍鎖的全身,讓笑龍鎖的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

過了半晌,笑龍鎖才怔怔地道:“多、多謝……”

“不必!”戮天一揮手臂,截住了他,道:“我救你,是想借用一下你們卷雲山上的那柄無極古劍。”說著已背起了身子,聲音極盡冷漠,作勢欲離開一般。

笑龍鎖渾身大震,仿佛聽到一個晴天霹靂,再次往戮天的背影上麵看去,隻見白發如雪,低垂披在後背。

冷漠的神情,狠辣的手段,都讓笑龍鎖不敢說出一個不字。

“你怎麽不說話?我家公子既然這麽說,就一定是誌在必得,這忙,你不幫也得幫。”金占兒看到笑龍鎖也太過懦弱,心中鄙夷,瞪著他,沒好氣的道。

笑龍鎖怔了怔,一雙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臉上露出牽強的笑容,看著戮天漸漸遠去的身影,深吸一口氣,大聲道:“好,我笑龍鎖一定幫忙。”

夜,漸漸深了,他,獨自坐在癡情峰頂,心潮起伏。

或許,是因為他剛剛和引蝶給雪翼收拾了一間屋子,將雪翼的東西都放置好了,讓他更加想念雪翼,所以才特地從落霞樓中來這癡情峰頂,夢回十五年前,期盼蒼天開眼,讓雪翼醒過來。

雖然,他早已誌在戮天,痛恨蒼天,可是,還是有那麽些無人的時候,他產生過僥幸心理,或許,蒼天正能開眼,讓雪翼醒過來。

星空璀璨,明星閃耀!

月冷風清,天地孤寂!

從沒有過的寒冷,忽然間掠過他的身子。

滿頭如雪白發,在風中輕輕飄蕩,仿佛哀怨纏綿的身軀,牽動著他的靈魂深處。

他輕輕一抖,看著癡情峰的土地,似沉思,似陶醉,嘴角,仿佛還有淡淡的笑意。

“公子。”竇池兒香甜的聲音,仿佛可以聽到她滿臉的清純可人的笑容。

戮天身子一震,回過神來,又恢複了以往的冷漠。

他沒有轉過身來,淡淡地道:“琰帝他怎麽樣了?”

“還能怎麽樣啊,他那麽驕傲,全憑意誌堅定,才撐了回來。若是換了別人啊,早就已經死了。不過還好,他的傷已經穩定下來了,再過個十天半個月,應該就能好了。”

“那就好。”戮天淡淡地道,可顯然對琰帝還是很關心的。

“那麽笑龍鎖在幹什麽?”

“公子,我覺得這個笑龍鎖有些古怪。他剛才向韋皇問東問西,像是在調查你一樣,好討厭啊。”

戮天輕笑一聲,道:“我需要那柄無極古劍,其他的事情,可以先擱置一邊。”

竇池兒笑聲連連,走上前來,站在戮天的身邊,順著戮天的眼神望去,那兒,是無盡的黑暗。

夜色悲涼,冷了誰的心?

風聲蕭蕭,誰又在深淵掙紮?

“你很久沒有來這兒了吧。”竇池兒忽然開口。

戮天沒有說什麽,依舊看著前方無境的黑暗。

那兒,另一半的癡情峰,仿佛也正在朝這邊癡癡地望著。

兩座癡情峰之間的深穀中,躺著他生命中的女子。那兒,是他的一切。

為了保護神仙穀中那位美麗安睡的女子的安全,曾有一位來去無蹤的高人相助戮天,在兩座癡情峰頂設下禁製,一旦有人試圖跨越癡情峰,便會引發雷電神威,遭五雷轟頂而死。

此刻的癡情峰,便真正被隔絕開來,沒有人,能夠如癡情峰真心所願,去對麵與用生命癡戀的愛人相會。

“囉!”竇池兒忽然間一笑,將白皙如玉般嬌嫩的手掌在戮天麵前攤開,道:“占兒姐姐好小氣,我讓她用‘無盈錦囊’帶點糖果過來,她都不肯。不過啊,我還是自己帶了一些回來。”頓了一頓,又道:“小公主跑去神龜國玩,不肯回來,她可嚐不到了,嗬嗬。”

那顆精致的蜜餞,不知道意味著什麽,不過,它肯定很甜。

戮天微微一怔,盯著竇池兒手中的糖果,心情登時舒暢了許多,把那塊糖果拿了過來,朝竇池兒望去,看著她楚楚可人的麵容,道:“冰帝,你們知道什麽是孤獨嗎?”

竇池兒怔住了。

“孤獨?!”

那,似乎是一個離她很遙遠的詞。

那究竟意味著什麽?

不過戮天身上,卻又對孤獨很好的詮釋。

這一點,三皇四帝都很明白。

“那你們現在快樂嗎?”戮天又淡淡地問道。

竇池兒又是微微一怔,露出可人而甜美的微笑,道:“能跟著公子,自然是莫大的快樂了。就連那冷冰冰的常帝,他現在也是熱的。”

戮天沒有說什麽,將糖果往上一拋,“啊嗚”一口*含在了嘴裏。

久違的味道,對他來說是甜蜜,還是會成為悲傷呢?

竇池兒盈盈而笑,月光之下,她的那雙美目幾乎可以可天上明星沒有什麽分別,秋水般的眼睛眼波流動,竟是那麽動人心魄。

“公子,我去你的房間取藥時,給你留下了一點東西,你記得看哦。”她轉身而去,臉上的笑意,卻絲毫沒有退下來。

戮天望著對麵無盡的黑暗,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間眼中凶光一閃,在瞬間亮了起來,抬頭朝蒼穹深處看去。

那眼神,冰冷如刀!

那神色,憤世嫉俗!

那恨意,啃噬天道!

他伸出手去,指著仿佛在嘲笑世間的夜幕,緩緩地道。“我要……‘戮天’!”

白發遮蓋的臉上,青筋暴露,有些猙獰,咬牙切齒之聲,直讓人心驚肉跳。

疾風吹過,淡淡的幽香送入他的鼻端。

一個渾身黑衣的美麗女子,赫然便是十五年前,出現在鳳凰島,冒充幽靈冰蓉之人。

這十五年來,她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出現在戮天的身後,默默地看著他。

初時,痛恨兩極族的戮天,一心想要殺她,可交手之下,每每敗下陣來,黑衣女子也留他不殺。

或許,他早已經聞慣了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不曾轉身,便已知道是誰來了,冷冷地道:“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動缺月,我絕對不放過你。”

黑衣女子很平靜,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道:“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戮天沒有回答。

黑衣女子淡淡一笑,道:“缺月是我的好朋友,我也不會讓人動她的。她受了笑天妃的蠱惑,現在去了連雲城,我隻看你一眼,便去陪她。”

也不知戮天是不是相信她的話,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間道:“你以後不要出現在我身後,下次交手,你未必依舊能夠打贏我。”

那黑衣女子似乎聽慣了戮天的這些話,表情絲毫沒變。

風中,她一襲黑衫飄飄而起,更襯托她白得幾乎透明一般的容顏。

“你要殺我,原是應該,族人畢竟對不起你的父母,可是……在你殺我之前,但願你能記住,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我從未騙過的人。”

夜色淒冷,他的心可也也還是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