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光
“咕嚕……”
不僅僅是纏繞那麽簡單，那條女人手臂之上，似乎生出了很多觸手一樣的東西，竟然想要刺進我胳膊的血肉裏麵！
我的全身劇烈抖動，氣息從胸中傾瀉而出，龜息之術立刻破掉了。
那具“女人”的身體，則借著這樣的力量，朝著我直撲過來，形同猛獸。
事情已經分明，眼前的軀體這絕不是曼珠沙華，而是偽裝成女人的陌生怪物，深水之中的獵殺者！
等我意識到這一切的時候，已經晚了！雖然拂塵銀槍在第一時間將困住我的“手臂”斬斷，卻從周圍的水底深處，則憑空出現了更多這樣的人形暗影，朝著我猛撲而來。
“嘩啦，呼啦！”拂塵銀槍在水中激蕩開來，逼退了幾隻人形怪物，然而，卻不能改變我深陷困境的局麵。因為這些不知名的深水怪物，已經將我層層圍住，不管在哪個方向之上，我都沒有退路了。
正當我打算拚死搏鬥的時候，水下忽然洶湧起來，激烈的水流讓視線變的更加模糊。
隱藏在激流中的聲音，就像是悶聲打雷。
“……”一種難以形容的異響傳來，就像是纖夫拉纖時候，嘈雜的腳步在岸邊交織的聲音。
我的眼前忽然變成了一片白晝蒼茫，明亮的光華，從原本最為漆黑的水底出現。
如果說適應了水中黑暗的眼睛還能夠捕捉到一些影響的話，這毫無征兆的光明，則讓我變成了徹底的瞎子。
拚盡最後一口氣，奮力的揮舞著拂塵銀槍，砍殺著那些不知什麽時候就將將我纏繞的威脅，因為此刻的我看不到任何東西。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我的眼睛稍稍恢複了正常的時候，方才驚訝的法相，身邊的水域空無一物。
那些人形怪物一隻不剩，就像是隨著剛才的異響、激流、以及詭異的白光消失了！
我也在這樣的時候，徹底耗盡了力氣，即將朝著遠處飄去。
忽然之間，一股力量抓住了我衣領，同時將我逆著水流的方向拉拽。抬頭向上看去，那道影子，很像曼珠沙華。是真的很像。
“嘩啦，呼啦……”我的身子向下一沉，感覺被人拖出了水麵。一瞬間，口鼻裏麵湧出了大量的**，劇烈的咳嗽起來。
水麵幽暗的光芒，讓曼珠沙華被水浸濕的身形，顯得玲瓏有致，我甚至能夠看到所有誘人的輪廓。而她的麵容之上，則帶著怪異的表情，似笑非笑。
“張浩，你這人，是不是擔心我死掉，才跳下來救我的？”
“我，咳咳……”我拚命從船艙中站起來，滿心疑惑的問道：“你剛才去了哪裏？為什麽我怎樣都找不到你……”
“我自然和那具骷髏搏鬥去了。”曼珠沙華不緊不慢的說道：“卻沒有想到，離開河水之前，還要順便將你救上來……”
我忽然明白了她臉上古怪表情的含義：想要救人的是我，卻反而被她救起來，實在是有些尷尬。
但不管如何，現在的我們，依然安全的活著。
細細想來，在這些年裏我經曆過無數的危險，也見到過很多匪夷所思的怪物，其實應當有更加機警的意識才對。因為太想和曼珠沙華會和，方才放鬆了警惕。
亡靈國度有去無回，遍地危機。這樣一條漫無盡頭的冥河之中，又怎麽會沒有殺機？想要安然度過，想在想來，是天真的念頭罷了。
我將剛才陷入幻覺和與女子身軀一樣的怪物搏鬥的事情講述了出來，曼珠沙華的臉上卻出現了驚愕的表情，很顯然，她並不相信。
從她的理解上看，既沒有遇到幻覺，也沒有見到所謂的疾光和怪物。隻是順便看到了我，順便將我撈了起來而已。
如果這樣說的話，好像我們兩人是來自不同的世界一樣。難以解釋的事情還有很多，但我們現在麵臨的最大問題，隻有一個，就是改何去何從。
身在擺渡船上，卻沒有人為我們擺渡，我們自然更不知道該朝著怎樣的方向前進。
“朝著光亮的方向前進！”
我和曼珠沙華隻有在這件事情上，達成了一致。
將黑色的長杆握在手中，滑動水麵，再熟悉了一段時間之後，擺渡船終於乖乖聽話了。
我們在漫無邊際的迷霧中，確定了一個光線最為集中的方向，開始了自主的航行。
我蹲坐在船尾的位置上，模仿那尊骷髏的模樣，手握住黑色長杆的正中，用長杆的兩端，交替劃動水麵。
按照常理來說，這根長杆並不算粗重，應當遠遠不如船槳劃船的力度和速度。但冥河之上的情景，卻不能夠通過常理來判斷。在長杆左右開弓之下，渡船像是離弦之箭一樣，疾馳而去。
曼珠沙華似然沒有劃水，但是卻逼我更加緊張，因為她的任務是緊緊的盯住前進的方向，以防出現偏差。
事實證明，至少她的眼光還是不差的。因為按照這樣的角度航航行下去，差不多不到一個小時的路程之後，前方竟然出現了霧氣消散呃跡象，不斷如此，似乎也距離光明越來也近。
看到光明，則等同於看到更多的希望，我的雙臂憑空多出了巨大的力量，加快了劃水的頻率。
在這幽冥的世界隻之中，距離的概念永遠是模糊的，就好像那星星點點的光芒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卻始終無法達到。
又航行了一個多小時，眼中所及的幽暗光芒出現了一些變化，從星星點點，變成了連接成一片的模樣，好像在水麵上飄著一層汽油，然後用微弱的火苗燃燒著。
眼前的水麵，也形成了兩種對立的顏色，黑色和與淡黃色分庭抗禮，在視線的盡頭處交融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直到長杆船槳劃過的水域，也變成了這樣交相輝映的顏色。我和曼珠沙華終於可以確定，已經來到了光源所在的位置。
終於，所有的霧氣都消散無形，如同黑暗被光明驅趕。前方出現了巨大的陰影，蔓延所有視線的邊際。如同一隻血盆大口，將空氣和水麵的景象相容在了一起，可以隨時吞噬我們身下飄搖的渡船。
如果看的仔細一些，便會發現，這巨大的陰影是前方一處輪廓並不十分明顯的巨大建築，以及在水韻光影之中的投射出來的影子。
這巨大建築本身和倒影交接的地方，就是水岸方向——幽暗恐怖冥河水的盡頭。
看到了這樣的雄渾景象，我已經忘記了繼續劃水，渡船在慣性的作用下，減速向前漂移著。
“砰！”像是撞衫上巨大的石塊或者是觸及水底，在不經意間，航船擱淺了。
我和曼珠沙華對望一番，均深深吸氣，朝著船舷之外翻了出去。距離那光影閃爍的岸邊已經很近了，剩下的這段路，我們需要通過自己的雙腿丈量。
然而，擱淺的事實給了我們一個巨大的錯覺，還以為此刻的水麵已經淺的到達了腰部之下。翻出船舷的時候，全身卻立刻被冰冷的水麵完全吞噬。
好在，我們的反應夠快，努力的劃水，讓身體重新從水麵上冒出來。這次意識到，讓我們擱淺的，並不是什麽石塊，而是其他船舶的殘骸。
在朦朧的光影之間，在通往岸邊的路上，竟然遍布著數不清的木船殘骸。這些木船有的像是舢板，有的則像是漁船那樣大小，但全都是相同的境遇，幾乎完全沉在水中，隨著水波的湧動，成片成片的朝著水岸邊緣擠壓。
我的心中一沉狂跳。這樣多數目的航船，是怎樣來到這裏的？為什麽所有的渡船都有去無回，最終沉沒？難道說，隻要達到這裏的人，便沒有任何離開的可能嗎？
而達到這裏的人，卻又去往何處呢？
這個問題和我們的命運，直接相連在一起。
帶著這樣的疑問和顧慮，我們隻有更加謹慎，朝著水岸方向移動。在船隻的殘骸之間，我們盡量不發出任何聲音，踩著這些木船的“屍體”，小心的移動。
大量木船的殘骸擠壓在了一起，鑄成了一道特殊的堤壩，想要從這些朽木之間穿行而過，無異於一次艱苦的長途跋涉。
原本到岸邊隻有數百米的路程，我們卻用去了半個多小時，才完全跨越。
終於，腳下踩到了貨真價實的水底，水麵變得清淺起來。
然而，我和曼珠沙華卻忽然全都俯下了身子，緊貼水麵。
因為在前方的光亮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些黑色的暗影。
這些暗影的模樣，就像是渡船上的那具會說話的骷髏一樣，靜靜的矗立在岸上，似乎正在等待著兩位不速之客的到來。
細細觀察一下，這樣的人形暗影一共有幾十個之多，而在這些暗影身後、更遠端那巨大大無以複加的建築之間，有數以百計的高聳的發光柱體。
正是這些光柱，形成了此前視線中那點點星芒，成為了我們前進中指引方向的燈塔。
隻不過，這些發光柱子，透著難以言喻的詭異。
光柱和黑色人影加在了一起，形成了這個神秘亡靈世界，對於我們夾道歡迎的隊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