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無法呼吸
這一幕發生的太快，快到了我還來不及思考，為什麽腐朽的骷髏會說話。
但曼珠沙華的身影已經從船舷上消失了，落水聲過後，就是死一般的寂靜。水麵之上，霧氣加速彌漫，像一個蒼白的口袋，將整條渡船包裹起來。
我下意識的將身體探出船外，想要找尋曼珠沙華的身影，但卻見不到水裏有任何的動靜。
船上的骷髏已經不在了，但船依然在行進。我當然知道，如果不立刻找到她，或許永遠都再也見不到她了。
“小曼？你在哪？”我立刻低聲呼喊起來。
水波紋從船頭的方向向著兩側擴散開來，這是我能夠從河麵得到的所有信息。水麵像是能夠反光，將下方的暗流湧動，遮擋起來，也擋住了我的視線。從此刻的角度看來啊，水麵就是一團漆黑，什麽都沒有。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一隻手捏住自己的鼻子，一隻手緊緊的扶助船舷，猛然將腦袋紮進水中。原以為，黑色的河水會是異常冰涼的，但我錯了。
我的麵頰接觸到的水麵，不但不冷，反而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像是這些黑色的水跡，在一刹那滲進了我臉上和脖子上的每一個毛孔，清洗著裏麵的汙垢。
我的心猛然跳動了起來，潛意識裏麵，竟然想要縱身一躍，將自己的全部融進水中，閉上眼睛，享受這份愜意。
“絲絲！”我的手腕之上忽然傳來了異動，像是幾枚冰塊，散發著寒氣，刺痛著我的麵頰。我極不情願餓睜開眼睛，卻發現是手腕上的那串靈珠在微微發光。
這串靈珠是拜師的時候，師父壽晶晶送給我的一份禮物。靈珠能夠驅邪避凶，據說能夠抵禦那些魑魅魍魎的侵襲。隻不過，見到靈珠釋放光芒，還是第一次。
然而，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讓我震驚的事情，並不僅僅是手腕上麵傳來的寒意，而是麵前無數道蒼白的影響。
這些蒼白的影子和黑色的黑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本身便帶著一種陰森的氣息，隻不過，從水麵之上看去的時候，卻根本看不到。
那些蒼白的影子就像是一條一條的寬闊綢緞，纏繞著我的身軀，如同有一雙雙溫柔的手掌，愛撫著我。
“他媽的，這些陰靈……”我身心巨震，如果不是因為身在水中，早就已經驚呼起來。
而這些融在水中的魂魄，和傳說中冥河水裏的冤魂相互吻合。隻不過，親眼所見之下的那種震撼，卻不是從傳說的想象中能夠比擬的。
錯覺，剛才感覺到愜意的一切都是錯覺！
這樣的錯覺便是這些水中亡靈給我的，讓我不顧一切的跳下去，變成他們的一員！
想到這裏，我沒有任何猶豫，立刻想要將身體挪動，離開水麵的控製。
然而，我卻做不到。身邊聚集的陰靈越來越多，雖然看起來無質無形，卻像是千鈞大山，壓在了我的身上。掙紮過後，不但我的上半身沒有解脫，反而卡在船舷之內的下半身，也有衝進水中的趨勢。
大驚之下，我立刻用雙手作為輔助，從後背上取下了拂塵銀槍。
“絲絲！”果然陰靈是畏懼這件驅邪殺器的，身前的陰靈有了消散的跡象，銀槍在水中劃過，所到之處，飄渺的蒼白顏色，上下飛舞。
然而，拂塵銀槍隻是一件武器，卻不是能夠保護我全身的鎧甲，銀槍所不能及的時候，更多的陰靈則集中到了我的身後方向，繼續施加重壓，將我推向水麵深處。
恍然之間，我明白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這些水中的陰靈能夠對我施加力量，而我卻不能對這些冤魂展開真正有效的攻擊。
無形之中，像有千百隻手掌，抓住了我的胳膊，衣衫，朝著水麵深處不斷拉拽。最終我的手臂再也無力揮舞，拂塵銀槍成為了掌中的擺設。
眼前的黑暗已經完全被鋪天蓋地的陰靈所填滿，身體水麵之上的部分，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力量，讓我完全跌進水中。
世界，應該完全安靜才對，但不知道為什麽，當我徹底栽入水中的時候，竟然覺得周圍變的喧囂起來，像是有千軍萬馬，在河水中奔湧向前，又像是深入鬧市之中，滿是市井的叫嚷聲。隻不過，這些聲音究竟是什麽，來自哪裏，我無從辨認。
而麵前層層疊疊的陰靈，則像是一下子清晰起來，原本若有若無的身軀變得豐滿而鼓脹。
我甚至能夠看到一張張臉孔的五官輪廓，以及那張揚的手臂，和掌中尖銳蒼白的利爪。
身體既沒有下沉，也沒有上升，像是隨著河水的水流，朝著一個特定的方向漂流。
那些陰靈就在我的身邊，既像是在拉拽，又像是在推搡，兩種力量疊加在一起，變作一股巨大的推進力。
奇怪，為什麽我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為什麽我雖然恐懼卻並沒有感覺到身心的痛苦？
一定有什麽不合理的事情正在發生，而這種不合理，並不是因為身邊的萬千陰靈。
呼吸！我忽然意識到，此刻的我，感覺不到自己正在呼吸！
而身邊的一切，不是哪幽暗的河水嗎？為什麽沉入水中的我，用不到呼吸，也依然感覺不到痛苦。
嚐試著張開緊閉的嘴巴，口中便被一種奇異的力量所填滿，口腔鼻腔，我的身體能夠感受到的一切。河水像是擁有生命一般在我的體內湧動，但我依然無法呼吸——或者說，即使不呼吸，我也依然能夠在水中存活。
想到這裏，我的心再次狂跳起來，這樣的情景，似曾相識。究竟是在什麽地方遇到過呢？這樣的一切，該不會是我的幻覺吧？
我沒有絲毫的猶豫，重重的用自己的嘴巴，咬向了手臂。
詭異的事情再次發生了，我咬空了！胳膊明明就在身前不遠的地方，咬下去的時候，竟然像是咬住了空氣一般。
立刻倒轉拂塵銀槍的槍頭，朝著大腿上刺去，結果沒有任何區別，竟然也刺空了！
此刻的我，多麽希望這是一場幻覺，而自己能夠立刻從幻想中清醒過來。
我的心思飛快的轉動，該怎樣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現實還是幻境？？
忽然之間，我想到了手腕上的靈珠！從我將身體探進水麵之中以後，隻有那串靈珠，給過我冰冷刺痛的感覺。
我立刻將手臂放在了咽喉的位置，那種冰涼刺痛的感覺再次襲來。然而，就像是身體中傳來一股巨大的推力，將那串靈珠朝著遠方推去。
將兩條手臂重疊起來，一起朝著胸口的方向用力，終於，像是刀割一般，那分冰涼刺進了我的胸膛之中。
這一次，疼痛的感覺沒有落空，我的全身在矩陣起來，身邊周圍萬千陰靈開始朝著某種怪異的方向盤旋，將我所在的水中，變成巨大的漩渦。
眼前邊的一片模糊，蒼白的陰靈和黑色的河水混合在一起，組成了一幅詭異的畫麵。
我又一激靈，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一股激烈的水流，鑽進了我的口鼻之中。
“咳咳……”我連忙掙紮從從水麵中將頭抬起來，幸好，下半身依然在船舷之內，二這種嗆水的感覺，也讓我確認自己真正的活著。
借著遠方傳來幽暗的光芒，我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依然在不住的顫抖，那是因為河水的冰涼。環境，在不經意間消退，萬千陰靈像是從未存在過一般，再也看不到任何行跡。
我再次鎮定心情，將臉孔探進水中，冰冷的河水漆黑一片，裏麵什麽都沒有，隻有無盡的黑暗。
“小曼……”我的眼睛在冰冷的水中強行睜開，刺痛無比，但是，卻找尋不到曼珠沙華的影子。
時間的概念已經分不清晰，我不知道剛才的幻覺持續了多久，也不知道曼珠沙華被水流卷向了什麽方位。
“呼呼……”我開始享受有些貪婪的呼吸。
此刻的我，做出了一個毅然決定：尋找曼珠沙華，救出此刻我唯一的夥伴。
為了擔心再次陷入那種恐懼的幻覺之中，我用鋒利的拂塵銀槍，將掌心點出了一道傷口。
隻要手指彎曲，就能夠用指甲摳進血肉之中，如果能夠感覺到疼痛，自然就不是幻覺。
緊接著，我開始用那具骷髏留下來的長杆，在渡船周圍攪動水麵，船身瘋狂的開始旋轉，最終緩緩的停了下來，雖然隨波逐流，但移動的速度已經減慢血多。
“撲通！”我便徹底紮進了水麵，下潛劃水，盡一切可能，在水麵深處搜尋曼珠沙華的影子。
龜息之術能夠確保我在水中逗留足夠的時間，然而，我卻需要頻繁的回到水麵之上透氣，同時確定渡船沒有離開我的視線。此刻，我多麽希望能有一隻防水的手電，讓我將河水中的一切，照射的一清二楚。
我抱著一絲希望，始終覺得，曼珠沙華的身手同樣十分了得，骷髏的攻擊不一定能夠對她造成傷害。更何況，她的身上，還有從魚腸短劍這樣的神兵利器。
希望她是在掉落水中之後，迷失了方向，而不是陷入了和我一樣的恐怖幻覺之中。
感覺真是一種奇妙和難以言喻的東西，就在不久之前，幽暗河水給我的印象還是遍布陰靈，而現在則像是一潭死水。
河水究竟有多深，我並不知道。隻覺得那是不可企及的所在，並不是因為我的氣力不足，而是因為那巨大的浮力。
直到我的神經開始麻木，視線開始模糊，劃水動作都機械起來的時候，在不遠的地方，卻忽然出現了一道黑影。
這道黑影在移動的時候，像是一尾晃動著尾巴的魚——或者說是魚的屍體，因為暗影移動的並不快，絕不像在遊動，更像是屍體正在漂浮。
“小曼？”我想也沒想，立刻朝著那道暗影遊去。
從在水底漂浮擺動的四肢上看，那確實是一個人，一個女人。
確定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加快了劃水的速度，朝著這具身軀急速靠近，並將手臂探了過去。
“呼啦！”身軀猛然扭動起來，那條手臂像是水蛇一樣，竟然反過來纏住了我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