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奪命綠洲
對於我們而言，身邊多了這樣一個陌生人並沒有什麽不同。在烈陽的炙烤之下，我們本來便不願耗費口舌，甚至多說一句話的。
唯有那中年漢子，一個人的話超過了我們三人的總和。就像是再不說話，這輩子便沒有了說話機會一樣。
漸漸的，我們知道了他的名字，姓包，叫做包雲舟。這個名字聽起來還算是斯文，卻實在與眼前這滿臉血汙的敦實漢子聯係不起來。然而，曼珠沙華卻說這是蒙族人常見的姓名。
雖然老包依然沒有告訴我們淪落到這幅光景的真實原因，但是我們隱約能夠猜到，之前看到的那些駝隊，正是屬於他的。而他的駝隊，卻像是遭到了洗劫。
在沒有足夠飲水的情況之下，這個白天似乎顯得過於漫長，早已經過了正午許久，依然沒有日落的跡象。
就這樣，我們在幾個小時的時間裏麵，接連翻過了幾座高高低低的寬廣沙丘，視線和身體都疲憊至極。
忽然之間，走在最前麵曼珠沙華緊急拉住了身下的鬼眼駝。
“前麵怎麽了……”我騎著駱駝走到了她的身邊，卻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因為在隔過一座沙丘之後，低窪的地方，出現了一抹黃綠相間的顏色。從視線的角度上看，這片區域足足有一裏見方。而且之間銀光點點，像極了水波流動。
“師父，你是否也看見了，那裏是一片綠洲……”我失聲呼喊道。
“不錯，我們都看見了。”師父沉聲說道：“如果真的是綠洲的話，我們的運氣也太好了。”
“也有可能是海市蜃樓。”曼珠沙華輕聲說道：“這不是我第一次來到沙漠之中，沙漠之中的蜃樓景象，也是頻頻發生的。”
我們三個人同時將視線投向了自稱是當地向導的老包身上。
“我也不知道……”老包失魂落魄的說道：“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不然話，失望也越大。”
“我們靠近些看看吧。”師父冷靜的說道：“不需要走到盡頭，隻要再靠近一些，我就能夠感受到是否有水氣的流動了。”
三隻鬼眼駝似乎變得格外順從，朝著“綠洲”方向駛去，速度也提高了不少。
終於，師父的臉上露出了越來越多的笑容，這是非常罕見的事情。我隱約覺得，這一次幸運光顧了我們。
讓我們同時站立在這片黃綠土地邊緣沙丘上的時候，不僅僅是師父，就連我都感受到了空氣中那份濕潤的感覺。
“踏踏踏！”鬼眼駝的無聲歡呼體現在了奔騰的腳步聲中。唯有老包跪在了黃沙之上，失聲痛哭起來。
不知道這哭聲之中，是因為見到了真正的綠洲和生存下去的希望而感動，還是為了在幾個小時之前殺掉的駱駝而悲傷。
綠洲的麵積要比我們判斷的稍稍大過一些，差不多有接近一公裏見方。
綠洲的北麵，是十幾棵高矮不一的樹木，是沙漠地區時常見到的胡楊。然而，這卻是深入大漠以來，第一次見到正在生長著的胡楊樹。蒼綠色搖曳的枝條，生機勃發，全然不會畏懼黃沙掠過之時的那種幹燥氣流。
在綠洲南麵，是“s”形狀的一汪水潭，邊緣的地方很淺，中間似乎更深一些，但我們誰也不會在意的。不管是人還是鬼眼駝，全都在這裏貪婪的釋放自己的心意。
直到將每個人的腹中都灌滿清水，將所有的容器都盛滿了甘露，方才躺倒在環繞綠洲的草地上。
“幾位，能夠遇見你們，真的是幸運女神眷顧。”老包不光喝飽了肚子，還取出水潭裏麵的水將臉上血跡洗淨。在他的臉上，寫滿了重新活過一次的欣喜。
師父不說話，默默的擦拭著長劍，而曼珠沙華則站在水潭邊上，一雙美麗的眼眸眺望遠方，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麽。
“小曼，是不是找到了下一步應該前進的方向？”我不由的問道。
“前麵的路，由鬼眼駝帶著我們前行也是一樣的。”曼珠沙華忽然說道：“難道你們不覺得，這片綠洲之上少了一些什麽嗎？”
“少了什麽？”我先是一愣，不解道：“這裏有樹有草，還有水，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比天堂還要美妙了……”
“小曼，你說得對！”身邊的師父忽然停止立刻擦拭長劍，神情嚴肅的說道：“這裏確實少了一些東西。”
“駱駝！”我們三人同時叫出聲來。
躺在草地上的老包被我一把拉了起來。
我大聲問道：“你不是說，駱駝隻要遇到綠洲，一定會停下來喝水吃草嗎？我們現在都到這裏了，那些駱駝都到哪裏去了？”
“我、我……”老包一臉驚慌的模樣，此刻方才意識到了這一點。
“太奇怪了！除非在周圍兩個小時的路程之中，有距離更近的綠洲，否則的話，駱駝自然能夠聚集在這裏……”老包冥思苦想一番，最終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這樣的事情太不正常了，就算其他方向上也有綠洲，當時也有好幾隻駱駝是朝著這個方向狂奔的……”
“有古怪！”師父沉聲喝道：“現在我們需要立刻離開這裏。”
“吱吱……”
一種古怪的聲響正在靠近，敏銳的聽覺告訴我，這樣的聲音從綠洲四周各個方向同時傳來，開始的時候距離很遠，但是靠近的卻很快。
轉眼之間，師父等人也同時聽到了這種怪異的聲響。
“老包，你說沙漠的腹地會有大頻繁的沙暴，這樣的聲響是否是沙暴的前兆？”我拉住他的衣襟，沉聲問道。
“是，沙暴確實會有，但卻不是這樣的聲音。”老包一臉疑惑的回答道：“沙暴的聲音要更加劇烈，往往從高空中響起，這種聲音，我怎麽聽著都像是從沙土之中傳來的。”
“沙漠之鬼！”我和曼珠沙華同時喊出了這幾個字。
“你們、你們不是本地人，竟然也知道這個傳說？”老包聽到這幾個字的時候，竟然比我們更加驚慌失措。
“從那邊走！”師父用最短的時間環顧四周，指向了周圍最低矮的一處沙丘。
我們三人瞬間翻上了鬼眼駝，這三隻牲畜卻像是察覺到了危險一般，怎麽也不肯移動半步。無奈之下，我們匆忙抓起了行囊，依靠身體的力量奮力朝著半坡上攀登。
然而，剛剛邁出了腳步，爬了不到三分之一，便聽到了沙丘之中傳來“咕嚕咕嚕”的巨大聲響。一時間，我們三個人定在那裏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奇怪的是我，當我們暫停攀登動作的時候，黃沙之中的怪響也停止了。
師父眼神閃爍，用長劍指向了身後的綠洲，示意暫時退下。
我們幾個人凝神屏息，交換目光，選擇了一個同樣的時間點行動。
“踏踏踏！”我的腳步就像是從鉛水之中拔出來又落下一樣，已經到了身體的極致。
當從沙丘退到了綠洲的草地之上的時候，麵前的黃沙瞬間崩塌了。
“轟轟！”幾十米高的沙丘傾倒下來，幾乎填掉了上百平米的綠洲。
“去胡楊林那裏……”師父沉聲說道，我和曼珠沙華三步並作兩步，鑽進了樹叢之中，找到最寬大的樹幹遮擋身體。
“轟轟！”這樣的巨響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周圍的沙丘又有幾座坍塌了下來，對於這片綠洲土地形成了包圍之勢。
忽然之間，我的身邊不遠處傳來了關節打顫的聲音。扭頭看去，居然是老包。這名中年漢子在發現危險的時刻，便已經躲在了樹叢之中。
“突突！”那些傾瀉在綠洲之上的黃沙裏麵，忽然出現了星星點點的鼓包。然而這些鼓包的體積，每一個都有一米見方的大小。
這些鼓包在突出黃沙表麵之後，開始不斷移動，朝著綠洲的中心區域靠近。
“嘶嘶！”剛才死活也不肯移動腳步的鬼眼駝，很快被這些黃沙和凸起包圍了起來。平靜的好像是死水一般的它們，終於開始狂躁的仰天嘶吼。
“踏踏踏！”三匹鬼眼駝朝著能夠找到的任何方向，意圖狂奔而去。然而，剛剛移動前蹄便陷進了黃沙之中。
三隻強壯的牲畜能夠在此前的黃沙中如履平地，卻在這綠洲之上淪陷。
我躲在胡楊樹的後麵，眼睜睜的看著鬼眼駝被陣陣巨大的力量拖進了黃沙之中，就連掙紮的過程都變得簡潔明了。
轉眼之間，那些移動的黃沙吞噬了它們的身軀，最終吞噬了向天嘶吼的強壯脖頸。
“徒弟……”師父一個閃身從不遠處移動到了我的身邊，低聲說道：“黃沙之下的東西，數目太多，我們不易對付……”
“跟這些怪物拚了！”我沉聲回應道：“不管是來了多少沙漠之鬼，對我們來說都是一樣的，不能從這裏全身而退，便再也到不了亡靈國度……”
“張浩，不要這樣魯莽！”我的緊握著浮塵銀槍的手臂被一隻纖細的手掌抓住了：“師父說的對，這些樹木僅能遮身而已，並不安全，我們要換個地方躲避！”
“這裏都被黃沙包圍了，還能夠躲到哪裏？”我沉聲問道。
“水下麵！”曼珠沙華眼神閃爍，像是已經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