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貴人一點也不掩飾地話語,聽的柳玉蟬心猛的一跳,而後沉默了。
“別在那裏不言語,進到這宮裏了,就等於上了船,沒下船的可能了,不過我倒覺得,既然你姐姐想借你的肚子,你為什麽不借你姐姐把自己送上去?”陸貴人的直白是柳玉蟬沒想到的,但是她還是明白有些話是難以解釋給這個從小和自己一起玩大卻又彼此對掐到大的“發小”。
“送上去?送到哪兒?”柳玉蟬垂著眼皮,心中有點慌慌地。
“你又不傻,不必逗我說,你自己知道,我是看在咱們怎麽也算發小,才直說的,不過這些話,我想你不會傻到和你姐姐說吧?反正你自己的事自己早些盤算才是。”陸貴人說著一抬手指著前方:“誒,你快看,那些金黃色的是什麽?”
柳玉蟬聞言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當看到遠處通往玉溪閣的廊下與沿路樓角上掛著的片片金黃時,她的心猛烈地跳動著,她急忙看向了前方那個帶著鳳冠的金色身影,她看到了姐姐回眸的一笑,她想到了那日姐姐在她身邊帶著她做菊花燈的樣子,她想到了姐姐信誓旦旦地那句“我一切都安排好了”,她更想到了方才她把自己拉出來在人前輕斥的話語還有那神秘般的一笑……
原來,姐姐她真的早就安排好了……她心中歎著卻臉上漾起笑容,用自己都覺得有些發膩的聲音問著陸貴人:“你看那一片片的金黃入眼,好看嗎?”
“不錯啊,宮裏本身就是朱樓瓊壁,在這重陽日子裏滿是金黃,倒真是有幾分增色,更是對的起金碧輝煌啊!”陸貴人由衷的讚歎著:“皇後的這份心思還真是絕妙!就是不知道掛的是什麽。”
“是菊燈!”柳玉蟬輕聲說完,抹開了陸貴人拉著她的手,徑直地向最前方的金色身影而去,因為她的姐姐此刻已經轉身衝她微笑著招手要她過去。
在眾人的眼神中,她步步向前,可心中翻滾的卻是掙紮的滋味:是姐姐在捧我嗎?還是姐姐在用我做了後備來對付錢貴嬪?難道我真的隻是姐姐的棋子,而她與我之間不過是利用嗎?
“皇上,您可要好好獎賞玉蟬啊,她為了給皇上您這個驚喜,這一個月來都不曾好好休息過呢!您看,昨個為了全趕出來,還熬了一夜,這不,今都素容而來惹人笑話呢!”柳玉蝶衝身邊的皇上討賞,卻笑看向了低首而來的柳玉蟬,不過她的眼角餘光還是看到了錢貴嬪那抿著的唇,她知道這次又無形中讓錢貴嬪落了敗。
龍天舒掃了一眼垂著腦袋的柳玉蟬而後看向身邊掛著一臉笑容的皇後,此刻他心中是有些無奈的歎氣,但是他依舊轉了頭笑對著柳玉蟬說到:“自然是要賞的,隻是玉蟬何苦總要垂著腦袋,難道不上妝就不敢見朕了?你這無妝之容也是美的,算是無妝勝有妝吧!”
柳玉蟬聞言抬頭衝皇上不好意思的一笑:“玉蟬謝皇上。”
“你來謝朕是應該的,那朕是不是要謝你呢?將這玉溪閣裝扮的如此美麗真是辛苦了。”龍天舒隨口般地說著,眼已轉向柳玉蝶。
柳玉蟬見狀脫口而出:“皇上之謝玉蟬可擔不起,再說,如此裝扮玉溪閣是姐姐的意思,我不過出點力罷了。”
柳玉蝶對著柳玉蟬保持著微笑,但是臉上剛才笑的很開的容顏卻略略收了些。
“朕知道,朕是要感謝你們姊妹倆這般盡心為朕裝點這裏,朕相信今夜這裏一定很美麗。那作為賞賜嘛……不如今夜就由你們姊妹二人中的一個侍奉朕好了!”龍天舒說完笑著看著她姐妹二人,柳玉蝶忙笑著伸手拉了有些羞赧的柳玉蟬,口中輕聲念叨著:“皇上有這般興致給予獎賞實在是我姐妹二人的福氣,但臣妾晚上還要去陪著太後,就隻好請妹妹侍奉了。”說著,她捏了下柳玉蟬的手,並施以眼色,柳玉蟬忙是大聲地謝了恩。
龍天舒大聲笑著點了頭,而後說到:“咱們還是回去吧,晚些了再過來,這會子母後怕是也要過來園子裏,咱們還是去接著陪她老人家轉轉吧。”言罷便回身大步向前而去,一行人隻好靠在一邊給皇上讓路,而柳玉蝶忙是叫著身邊的下人先去觀露台奉著看看太後到了沒,言外之意也是說人沒到的話,就趕緊去接。
柳玉蟬被姐姐拽著跟在她身後,這樣一來她倒是走在錢貴嬪的前麵了。這使她有些不安地想要回頭,可手指被一捏,她知道姐姐是再提醒她不要管,於是她不好言語什麽,隻好裝做不查,但行過陸貴人身邊的時候,她看到了她揚起的唇角和高抬的眉。
一行人便這般拉扯著步行於園子回往觀露台,身為皇後的玉蝶竟少見的般地丟開規矩,隻拉著玉蟬講述著一個個花卉品種,透著份親熱。但是柳玉蟬知道這是姐姐做給別人看的,究竟是做給誰看她並不知道,隻知道關於這些花卉品種她那日裏就已經聽花奴講過了。
兜兜轉轉中,眾人不時的歡笑與諂媚,而柳玉蟬則偷眼多次看向那個走在身前的身影,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有種感覺,皇上的話語裏似乎暗示著什麽,而現在眼前的這個背影卻似乎散發著一絲不悅。
花枝相錯,菊盞盈香,觀露台就在眼前,當柳玉蟬在考慮是不是自己該抽手離開退後時,她忽然聽到了身前背影有些好奇的聲音:“那是什麽?”
皇上指著台下一角詢問者,眾人都是一愣投眼過去,此時皇上身邊的小太監已經機靈的跑了過去,而後捧著一把扇子到了皇上麵前:“回皇上的話,是一把扇子,想是哪位娘娘不小心落了。”
“哦?”龍天舒轉頭看向身後的人:“是誰落了扇?”
眾人皆不語。
龍天舒回轉了頭,伸手接了扇子一看,眉漸漸地皺起。
柳玉蝶此時也掛著笑,拽著柳玉蟬到了皇上跟前:“扇子角有名諱,看看是誰……的。”她的眼神在一接觸到扇麵時,便是眉一抬,話語都不自覺的頓了一下,而柳玉蟬一看到扇麵,立刻知道了這扇子的主人,她想到了那位美麗的賢妃時才在台中坐時,順手丟了這扇子。
“是啊,扇有名諱,可這扇子上還有幾句詩呢!”龍天舒說著把扇子遞給了身邊的皇後。
柳玉蝶忙鬆了拉著玉蟬的手一接,眼掃了下那上麵的詩,就立刻叫身邊的秀兒收了起來:“收好,待明日裏我親自拿去還她。”說罷便繼續拉著柳玉蟬衝皇上說著:“皇上還是入台吧,太後她老人家也應該要到了。”
“恩。”皇上看了柳玉蝶一眼,應著聲走在了前麵,柳玉蟬注意到皇上的臉上已經全然沒了笑容。
會是什麽詩呢?怎麽皇上不高興了,而姐姐也眼中有些不快呢?柳玉蟬轉頭看到姐姐眼神中的鬱色,心中便是好奇起來。
“太後駕到!”就在此時太監的唱諾聲來,柳玉蝶忙是鬆了妹妹的手與皇上一起上前去園子口迎接太後,其他嬪妃也急忙跟著,而柳玉蟬則低著頭待其他嬪妃走到前麵後,才跟在了陸貴人的身後,按著自己的身份前去行禮。
太後今日也頗有節慶的意思,除了身上的衣服繡著菊花紋路,就連頭上都別著兩隻大朵垂絲菊,一金一紫的配著頭上另一側的八支八寶如意套簪,將老太太笑嗬嗬的白麵上襯出一份沾喜的貴氣。
眾人前呼後擁的奉承著,一聲聲地問安與吉祥話,讓老太太的嘴兒都笑得合不攏,柳玉蟬看著眾人如此討好,原也想著上前去,可錢貴嬪與德妃一直就在和太後不斷地說話,哪裏有自己插嘴的份兒,心中一嗤之後便扭了頭,正好看到身邊不遠處跟著的秀兒,她一下想起自己好奇的扇子上的詩,便幹脆移步到她身邊。
“秀兒,給我看看那扇子。”她輕聲說著,並且注意到眾人開始擁著太後入台,根本不曾在意她。
“柳貴人這不……”秀兒有些遲疑。
“我要看看,你給我,哪兒那麽多事!”柳玉蟬說著自己從秀兒的手裏奪過了扇子,但見那錦紗上繡著的菊花下,以蠅頭小楷寫著幾句,她便輕聲念了出來:“九月花黃思親濃,卻憶金蘭天仙容。夢中千嬌百樣心,一盞菊燈掛王寵。十載春秋彈指送,遊園唏噓瓊葉紅。今見魑魅借玲瓏,問君可拜貴妃塚?”
柳玉蟬念完了,心頭浮現的是賢妃那張冷冷地臉和那叫人不安又害怕的感覺。她將扇子丟還給了秀兒,輕聲問到:“這詩是什麽意思?”
秀兒一臉難色的搖搖頭:“奴婢不懂,但貴人您看了就看了,切不可對人說去,免費您皇後姐姐難堪。”
“難堪?”柳玉蟬正在詫異間,忽見盤殿下在大伴的陪伴下,急忙趕向台中,她知道這是盤殿下聽到了太後到的唱諾趕忙開行禮的,也知道自己不好再耽擱,便把疑問丟到一邊等日後再問,急忙追著也入了台。
正在上台時,她見到盤殿下整理了衣衫在太監唱諾後,步步而穩的入台上殿,腦中便想起雲衣對自己如何描述這盤殿下的憨厚,而她此刻倒覺得這小子更多的是知禮。
她聽著盤殿下行禮的問安聲,從側門入了站到眾嬪妃的身後,正當她看著太後要揮手免了禮讓盤殿下起來的時候,就看見站在後堂處的宮女和太監急忙閃開,一個大約隻有兩三歲的小孩,在一位大伴的帶領下邁著小跑的步子,搖搖晃晃地衝到了大殿正中,而後他眨著圓溜溜地眼睛,眼掃了著一屋子的人,忽地看到坐在正中的一位老太太,竟是張開了雙臂口中喊著:“奶奶,抱!”便搖晃著小小地身子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