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安坤宮內夜闌人靜。寢殿內遠遠的亮著一盞燈,給垂著幕簾的床榻一點光線以驅散黑暗。

柳玉蝶枕靠在龍天舒的臂彎內,人做假寐,心裏卻想著關於立儲,關於賢妃的諸多事宜。她今早沒能聽到噩耗的時候,就已經有所詫異,雖然下午何太醫給她說賢妃隻是強弩之末,但她還是不能夠放心,總覺得就算藥石之毒性猛,但也不至於倒叫那虛弱的女人成了能多活三日的借口,她還是覺得要早點除掉賢妃才能安心。

“哎,都是我自以為是,以為她終無機會翻身,卻不想因著一隻貓給……還好,那貓兒倒是莫名的死了,也算不是太糟糕……”柳玉蝶心裏正想著,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似在耳邊窸窸窣窣就如老鼠一般,當下睜了眼的轉頭,卻不想陡然在帳幔上看到一個女子的身影!

長發披肩,其影綽綽,令她心一驚!陡然想要尖叫卻發覺擁著她的手臂,當下往龍天舒的懷裏擠了擠,閉著眼埋在他的胸口。

人說天子龍氣,不怒自威。她在打著呼鼾的調子裏回頭看那帳子,卻又毫無身影了。當下她一愣,轉身回來,一把撩起了帳子,但見燈影獨獨,殿內空空,並無誰在。

“難道是秀芳那丫頭過來續燈續水?”柳玉蝶心思轉動著才躺回床上,卻猛然覺得有一種被壓製的感覺,好似重物壓在她身一般,令她腿腳難懂,周身無力,更是嗓子出不了聲,眼也無法閉上!

“怎麽會?”柳玉蝶的心大驚,她奮力的想動,但動不了,大聲的想喊卻喊不出,頃刻間卻是汗水滴答而下。

“董錦瑟!十年了,你難道還想來擾我?你早該散了魂!”柳玉蝶心裏大叫著,十年前她也曾這般似被鬼壓身,但是她依舊抗了過來,這十年都再無此事,想不到今日突然遭逢,她一下就想到了董錦瑟。

強大的力量往身體裏去,好似擠壓著她,令她呼吸有些艱難。她心中本還罵著董錦瑟,可漸漸的卻也不止是叫罵她一個,連帶著太後也被她給罵了出來:“死老太婆,你答應過要扶持我的,卻想著要扶持淑妃的兒子,我弄死你也是應該,是你先負於我,我伺候的你還不夠好嗎?對你比對你兒子都好!可你卻這般對我,你怪不得我!”

柳玉蟬一心想入她體內強奪她身操控她體,先前感受到她魂魄強大的抗爭,還在咬著牙往裏衝,一聽到她心聲咒罵如此,忽然想到太後之死恰逢淑妃產子,又想到賢妃活著的時候尋到那舊日嬤嬤,早有保住淑妃做手中棋的心思,立刻心中更是清楚,不由的覺得她姐姐未免太過心狠手辣。

隻這麽一錯覺間,柳玉蝶體內之魂執念強力,差點就把柳玉蟬給彈開,可偏偏此時,龍天舒一個翻身擁抱,一胳膊打來,柳玉蟬卻似得到一股猛勁,一下氣力強盛竟是直接進了柳玉蝶的體內。

“嘶……”柳玉蝶的嗓子眼裏冒出一聲細音,人便睜著眼,手似抬非抬,好似費力無比,忽然見她的手將朝帝王的臉頰飛去,去在要打上的前一刻頓住,就看見柳玉蝶臉色一片猙獰之色,人似扭曲,好似自己和自己抗爭一般!

“你是誰?竟敢欺我?”柳玉蝶的心魂大叫。

“我是誰?嗬嗬,我是來討債的,被你害死的鬼!”柳玉蝶大叫出聲,她的聲音忽男忽女,似是融合了許多人的聲音,她將已知的董貴妃,蘇賢妃,陸淑妃以及太後的聲音都融合其中,連那花奴的聲音都學了出來。這般怪異的聲音混在一起,令柳玉蝶驚恐,她的抵抗之力瞬間就被壓了下去,那一巴掌還真就直接拍在了龍天舒的臉上。

龍天舒猛然吃痛受力立刻身子一震人便坐起,剛要問話就看到柳玉蝶卻在扯著自己的頭發,不覺愣住,轉眼間,柳玉蝶卻下了床,隻穿著一身內裏輕紗,赤著腳的走下了床,而後竟是走到書桌前,自己抓了筆洗裏的水在硯台裏,以手研墨。

龍天舒竟的張大了嘴,趕緊也跟著下了床,點點靠近柳玉蝶,並伸手輕輕的在她前方搖擺,而柳玉蝶卻視而不見,隻遙遙的看著遠方,手卻不停的在硯台裏轉。

“玉……”龍天舒才出一聲,柳玉蝶的身子就有所抖動,當下她手也不在硯台裏轉,而是借著帶墨的手在跟前的紙上書寫,其時身子不斷扭曲掙紮,麵部也痛苦非常,但指尖依然歪歪斜斜的在寫字,結果當一個恨字眼看就要寫完的時候,柳玉蝶卻是兩眼一翻人往後倒去,而龍天舒眼疾手快接住了她:“玉蝶,玉蝶!”

柳玉蟬的魂因為柳玉蝶的昏倒,而被彈離了她的身子,她看著龍天舒焦急的喊叫引來了宮燈點亮宮人湧入,她歎了口氣,看看了那張自己努力寫出來的恨字,轉身出了殿,回鳳藻宮去了。

魂魄才入殿內,她就看到銀鈴竟跪在帳外聽著什麽,她的魂才到跟前,就看到銀鈴臉色大變,急忙的掀帳:“主子!”

柳玉蟬不敢停,急忙投魂入身,終於在銀鈴喊出第三聲前睜了眼:“銀鈴?”

柳玉蟬此刻心有餘悸,她以前聽老人講過,最怕人叫三聲魂,若三聲叫了,她可能就回不到這具肉身裏,所以當下她雖是疑問,卻認不住聲帶責怪。

“主子,你沒事吧,你,你可嚇死我,我聽了半天都聽不到你呼氣的聲音,嚇的我以為……”銀鈴還沒說完,就趴在床邊哭了起來,倒把柳玉蟬弄的不好責怪:畢竟銀鈴是如此的關心她的主子賢妃,可是她若知道賢妃已死,現在是我借了她的肉身,還真不知道,她會如何了?柳玉蟬心裏歎著,拍了拍她的身子說到:“別哭了,我沒事,大概是我呼吸的輕,你沒聽見吧!”

銀鈴見主子無事,自然高興,忙點頭擦淚:“是奴婢大驚小怪,擾了你了……”

柳玉蟬一笑,人睡到了裏麵:“來,陪我睡吧,和在玉茗院一樣,這樣你也安心。”說著對銀鈴笑了。

銀鈴卻搖了頭:“不了,此時不是彼時,不能亂來的,主子,您好好休息吧!”說罷,倒也把帳子拉好,自己去了外間,抹淚休息。而柳玉蟬卻覺得自己一點瞌睡都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