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曰躲入雲層,天陰了下來。

四周開始起風,風卷起了漫山楓葉,宛如緋紅的花雨一般動人。

鍾舒曼重新坐回鬼影長空的對麵,淡淡道:“我不欠你。”

鬼影長空必須承認。

適才他們彼此試探不相上下,現在仇家到來各自為對方除掉敵手,用的雖不是一樣的武功,但卻是相同的功力,一分不多也一分不少。

這其中的精妙與平衡,也隻有他們這樣的高手才能欣賞和領略。

“我們現在行蹤已經暴露了!”鬼影長空忽然開口。

鍾舒曼隻得承認,因為她現在已經非常清晰的感覺到四麵八方的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近,如不出意外,這些人都是各自昔年的仇家。

或許這些人並不僅僅是為報仇而來,畢竟他們兩個人太有名,誰得殺了他們,誰就立刻成名露臉。

名和利往往是聯係在一起的,名有了,利也跟著來了。

為了名利,江湖中多少人趨之若騖。

現在鍾舒曼已經明白,當前真正的對手還不是對方,而是這些仇人,準確的說應該是人心。

鍾舒曼也忽然道:“我們好象還從來沒有聯手過!”

鬼影長空道:“也許這是第一次!”

鍾舒曼息:“也許是唯一一次!”

鬼影長空忽又沉聲道:“但絕對是最後一次!沒有下次!”

鍾舒曼望著他,目光中有些疑惑。

鬼影長空扭頭望著遠方,緋紅的楓葉在天空中飛舞,他的思緒仿佛也跟著在飛舞。

沉默了許久,他才說道:“我這次重出,望天涯之戰勢在必行。”

鍾舒曼沒有問為什麽,她了解鬼影長空這種人說出來的話就像牆壁上已經釘死了的釘子一樣,絕無更改的道理。

鬼影長空道:“你應該知道為什麽。”

鍾舒曼還是沒有說話。

鬼影長空繼續道:“假如這次我又贏了,我有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鍾舒曼隱隱感覺真正的暴風雨要來了,鬼影長空終於要說出他此次京師之行的真正目的了。

鬼影長空的神態雖然沉穩,但這次吐出來的每個字都像一把刀,直接而鋒利:“如果我贏了,我要你在王朝中嫁給我!”

鍾舒曼的臉色終於變了:“你這是什麽意思?”

“因為我也不想欠你!”說完這句,鬼影長空忽然騰空而起,鍾舒曼也從亭子中飛掠而出,隻因四麵八方的人已經近在咫尺,無數的暗器從不同的方位暴雨般的灑來。

從半空中往下望去,枯草地上到處都是湧動的人影,簡直像螞蟻群一樣密集,但鬼影長空非但麵無懼色,反而縱聲長笑。

這笑聲格外洪亮,就連遠山都回蕩著這種豪邁而不羈的回音。

雲中月聽到了這回音,她的目光緊緊的盯著八麵坡上的楓樹林:“這一戰很可能已經開始了!”

光明右使道:“不是很可能,而是絕對開始了。”

雪中晴咬牙道:“這麽多人大混戰,反倒是讓曰月神教揀了大便宜。”

光明右使道:“魔教要跟青衣樓作對,就等於是要跟我們作對,他們萬一幫著鍾舒曼對付鬼影長空,那就大事不妙了。”

雪中晴道:“不管他們要對付誰,我們絕不能讓他們陰謀得逞,我們趕快!”

話音一落,三人加快速度,身形利箭一般朝八麵坡方向飛去。

風不知什麽時候又漸漸的弱了下來,楓林間的金鐵撞擊之聲也漸漸的小了,最終消失不見。

三人緩緩的在楓林中行走,楓葉是鮮紅色的,血也正是這個顏色。

他們雖然還沒看見鮮血,但已經聞到了一片極濃的血腥味在林中擴散。

很快,他們就看見了那個亭子,但現在亭子四周已經沒有人了,有的隻是遍地的屍體,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

光明右使不是沒見過死人,可此刻還是觸目心驚,因為這些死人都不是江湖中的無名之輩。

“我的天,姑蘇慕容、江南黑道、天龍門、霸刀門、黃河水道聯盟、鐵血大聯盟、水晶宮、破山五鋒……”光明右使數不下去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不敢相信這麽多人,估計是上百人都被斬殺在這裏。

雲中月已經蹲下身來在翻動屍體:“這些人不是鬼影長空殺的,也不是鍾舒曼下的毒手。”

雪中晴道:“哦?”

雲中月道:“你看,屍體沿著這條一直小路在往山上在蔓延,要殺這麽多人,可不是三拳兩腳就能打發得走的。”

光明右使遲疑:“你的意思是……”

雲中月道:“如果鬼影長空和鍾舒曼要脫身,就必須拿出看家本領,我知道這兩個人的成名利器一個人用的是劍,另一個用的是桃花刃,但這些人的傷口都一樣,全是刀傷!而且這些刀傷很怪,並不是普通的刀,因為刀鋒很利,很輕易的割斷了這些人的脖子,這是其一,其二是刀鋒雖利,傷口長度卻很短,外薄內厚,顯然是內功深厚外加刀鋒翻滾造成的,殺這些人的人不但不是普通人,而且用的也不是普通的刀……”

她這麽一說,光明右使也覺得奇怪:“那是什麽人,什麽刀?”

雲中月歎道:“能有這種功力的人江湖中並不多,但能有這種刀的人,就極其稀少了。”

她還不能作出最準確的判斷,因為她還沒有足夠的把握,但雪中晴和光明右使心裏已經掠過了陰影,能有如此殘殺唳氣的凶刀江湖中確實不多,但《小樓一夜聽春雨》正是其中最經典的一把。

而《小樓一夜聽春雨》目前就掌握在張赫的手中。

雪中晴道:“我們追上去看看!”

雲中月讚同,因為這是最直截了當的法子。

小路上的無數屍體一直蔓延到山頂,此刻山頂的一塊空地上,有個人正彎腰望著地上的死屍。

看那神態,他像是在檢視傷口,但又仿佛是在欣賞自己的傑作。

他的身旁還站著一個氣質冰冷的白衣麗人,腰間的碧水金劍分外顯眼。

隻不過等到他轉過身來的時候,雪中晴三人就變得麵無表情了,她最不希望這個人是張赫,但這個人偏偏就是張赫。

張赫看見他們三人,表情也顯得也有些驚訝。

“赫哥!”

“赫哥!”

雲中月和光明右使一起喊道。

張赫很快露出一絲溫和的微笑:“原來是你們,老三老四,好久不見!”

雪中晴皺著眉頭,忽然道:“你的刀呢?”

張赫有些不解,但他是何等聰明的人,馬上就明白過來了,反問道:“我也正在奇怪,這些人是被誰殺的?”

雪中晴盯著道:“你說這些人不是你殺的?”

張赫道:“我知道他們全是被一種厲害的彎刀所殺,但那刀卻不是我的《小樓一夜聽春雨》。”

雪中晴沉默著,似在思考。

張赫笑了:“不相信我?”

雲中月道:“那兩個高手呢?”

張赫道:“走了!”

雲中月疑惑:“走了?”

張赫點頭:“我們趕來的時候,就已經找不到他們的行蹤了。”

雪中晴忽然道:“你是說,這些人是鬼影長空和鍾舒曼的仇家,聞訊而來之後,他們兩個跑了,而這些尋仇的人被另外的人所殺。”

“正是!”張赫身邊的白衣麗人淡淡的答道,“來者內功精湛、刀法詭絕,並非名門大派之所有。”

雪中晴遲疑著,拱手道:“還位請教這位姑娘貴姓大名?”

“免貴姓華,字飛虹!”白衣麗人的口氣永遠都是冷冷淡淡的,那是一種發自骨子深處的冷漠。

雪中晴的眼中忽然閃過一絲寒芒:“原來是京華樓華姑娘,久仰大名!失敬了!”

對於別的人來說,華飛虹也許並不出名,但對雪中晴來說,華飛虹卻是頭等大敵,因為她也是角逐今年天下武林盟主席位的強有力人選,而最要命的,就是她不但是京華樓的人,而且還是蜀山劍派的人。

雪中晴道:“我知道你們是來幫鍾舒曼的!”

華飛虹反問道:“難道雪姑娘你們是相助鬼影長空的?”

雪中晴拒絕回答,有些話根本不用明說,盡管他們三人和鬼影長空並無交往,但他們內心深處還是支持鬼影長空的。

畢竟為了大局,京華樓現在已經成了他們最大的阻礙。

她二人對話平平無奇,但張赫馬上就從中嗅出了猛烈的火藥味,他趕緊擺手道:“慢著,聽我說一句!”

雪中晴道:“還有什麽好說的?這麽多的屍體,除了你的《小樓一夜聽春雨》,什麽刀還有這麽大的威力?”

張赫皺了皺眉頭,道:“退一萬步說,就算是我的殺的,殺了這些人我又有什麽好處呢?”

雪中晴道:“你忘了這是你的拿手好戲,在場外動了手腳,就等於間接削弱了場內的力量!”

這話其實也就是暗指再過幾天的望天涯之戰,張赫必將為鍾舒曼掃除一切不利的因素,隻是這話絕不是雪中晴平時說話的風格,而張赫偏偏也直接:“如果你有絕對的實力,那你又何必擔憂這一戰呢?”

雪中晴冷笑:“鍾姑娘何大俠對上鬼影長空,隻怕也沒十足的把握,否則你們兩人出現在這裏幹什麽?”

張赫忽然歎了口氣:“有些話是永遠也說不清楚的。”

雪中晴冷笑道:“這就對了!說不清楚的時候該幹什麽?這道理你比誰都明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