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飛虹這個念動心法的動作,在場除了馮飛夫婦看得出來外,其實張赫也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難逃了,因為這是蜀山劍派2轉武學——萬劍訣。

這是一個群殺的厲害武學,隻要在演武場範圍內,就沒有誰能夠閃避的。

“以無為無物化萬像萬物,以流動之氣化閃爍之光,以……”華飛虹的心法並沒有念完,因為就在這時,一股尖銳呼嘯之聲從場外傳來,這是暗器獨特的聲音,華飛虹並不是不能感知。

隻是當聲音響起的時候,她已經感覺到手背一痛。

這枚暗器已經不是快那麽簡單了——準、狠、重,而且手勁拿捏得很好,擊中手背後華飛虹並無損傷,隻不過萬劍訣的前奏已被打斷。

她再低頭一看,擊來的這發暗器竟是公門中人用的鐵胡桃。

所有人都駭然的回過頭,這是何方神聖?竟敢來幹擾蜀山和飛岩莊的約戰?

“公平武鬥,成敗隻是轉瞬之間,勝即是勝,敗就是敗,何必不平依仗蜀山獨門絕學泄憤?”這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說,就仿佛在你耳邊敘說一般,但每個人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之響,胖子和肖玲玲內功欠佳,竟被震得雙眼發黑險些昏厥過去。

來者的內功簡直是高得駭人。

遠處的山道上出現了一條黑影,但聲音還在繼續:“蜀山劍派搖光宮淩音仙子,妙解音律、生姓恬淡,那是何等曲高和寡、飄然世外的境界,遠是我輩中人所不及之處,更何況蜀山劍派向以除魔修道為先,怎會有一時的意氣之爭?”

聲音本還在六七十米開外,但這話說完,人已到了演武場,張赫定睛一看,這人羽衣高冠,青衫短褂,手中提著一個長條的藍色布袱,用藍綾束外,黃絹縛中。

這正是張赫三人那天第一次在麵攤上遇見的那位青衣人。

華飛虹到底是蜀山弟子,本在氣頭上,但忽然被青衣人幾句話點醒,一瞬間也恢複了理智,立即拱手道:“前輩教訓得極是,晚輩受教了。”

青衣人頷首點頭:“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馮飛走上前拱手道:“千兄大駕光臨,馮某有失遠迎。”

張赫等人又吃驚了,沒想到馮飛竟與這內家高手認識。

青衣人歎息道:“其實你應該知道的,我並不想來的。”

馮飛點點頭:“一別經年,但見千兄身體安好,馮某甚敢欣慰。”

“不好,一點也不好!”青衣人不緊不慢的說著。

一直沒開口的馮夫人眼中泛出了冷光:“為何不好?”

青衣人冷笑道:“因為我來了,你們就要倒黴了。”

馮有才頓生警覺,前些天他就覺得這人古怪,今天看來這人果然對飛岩莊不利:“你是什麽人,竟敢來這裏鬧事!”說完,他徑直撲了過去,雙手中指齊出,顯然是《飛岩指》。

但青衣人卻視他無物,硬挺挺的用胸口受了他兩指,不但巋然不動,而且還能開口說話:“我並非來鬧事。”

馮有才駭然了,張赫也睜大了眼睛,這人的內功簡直是出神入化,恐怕已形成了護體的先天罡氣,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這人隻怕已是5轉的高手了。

馮飛這才趕緊抱拳道:“千兄見諒,犬子無禮,是馮某管教無方。”

青衣人的臉色冷了下來:“盟主隻怕是管教手下無方吧?”

馮飛夫婦的臉色同時變了,馮有才忍不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青衣人冷笑道:“我當初和你父親並肩作戰之時,你隻怕還未明人事。”

馮夫人冷冷道:“他就是遼州名捕——千萬裏!”

名捕?

這次別說張赫三人,就連華飛虹都有些眩暈,官方機構的六扇門晉升如下:衙役,鐵牌,銅牌,銀牌,金牌,大內名捕,禦用神捕,京師四大名捕,六扇門總捕頭……

一個名捕的威力實在不遜於坐鎮一方的諸侯,而千萬裏居然出現在這荒郊野外,這個任務的牽扯是越來越廣了,

這裏麵究竟有什麽秘密?

“夫人好記姓。”千萬裏忽變得恭敬起來,“一別多年,見夫人身體安康,千某也甚感欣慰。”

馮夫人冷冷道:“千兄上次與我夫婦在遼州一別,如今已有二十餘載了。”

千萬裏目中精光閃動,拱手厲聲道:“這二十餘年來,這個三無地帶一共發生劫案八十餘起,過往路人、走馬販足、富商巨賈、退隱官宦不是被殺就是失蹤,這些案子已經驚動朝廷,千某今次奉命前來緝拿真凶歸案。”

張赫恍然,這地方叫飛雲寨的確沒錯,的確是綠林好漢出沒之地。

千萬裏的口氣忽又傷懷起來:“盟主當年於我有恩,協助破獲遼州貢品失竊大案,盟主之恩千某人這幾十年來一直沒有忘過,但是一入侯門似海深,今天千某職責所在,負責緝拿凶徒歸案,但望盟主莫要包庇下屬,倘若有人擾亂公家辦案,一律殺無赦。”

最後幾句話說得殺氣騰騰,令人不顫而栗,馮夫人怒道:“千兄既然記得我夫君當年恩情,為何今曰恩將仇報?”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上為浩蕩皇恩,下為黎民公義,千某寧願背上千古罵名。”千萬裏反唇相譏。

“多說無益,出招吧。”馮夫人已飛身而出,用的也是正宗的飛岩掌,但她雙掌一出,整個演武場暴風驟起,無數碎片石塊全被激起,朝千萬裏朝天蓋地的打去,張赫這才看清楚《飛岩掌》的真實威力,這威力簡直堪比狂風暴雨。

“夫人不可魯莽!”馮飛驚呼起來,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隻見無數碎片中一道淡淡的藍芒閃起,就像海嘯之時一隻雨燕乘風破浪穿過,漫天的飛沙走石突然消失,馮夫人已經重重的摔倒在地,如此高齡的她怎經得起如此淩厲的一擊?更何況倒下來時,胸口上的血洞正“突突突”的往外冒血。

“夫人!”

“娘!”

飛岩莊三十餘人一起圍了上去,但馮夫人卻已是氣若遊絲:“夫君,切勿責怪於千兄,千……千兄並未動殺機……”

馮飛又豈會看不出來,剛才千萬裏隻是一劍破除飛岩掌,並未指向她,但是誰也想不到馮夫人卻自己一頭撞向劍,而且撞擊幅度之大,這道劍傷已洞穿心髒,隻怕是神仙難救。

張赫三人呆住了,華飛虹也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麽?隻能遠遠驚訝的看著。

馮飛扶起油燈已快枯竭的馮夫人,千萬裏也是垂劍駭然,聲音已變得沙啞:“夫人,你這是為何?”

馮夫人盡最後一口氣道:“千兄千萬莫要怪罪於夫君及馮家老小,所有罪責老身一並承擔,千兄亦可回遼州結案……”

說完,整個人身子一軟,頓時氣絕身亡。

這一刻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出聲,因為每個人都已被這意外的變化完全的駭呆,完全的嚇傻。

許久,馮有才才放聲慟哭,哭聲聲動四野,巧姑也垂首立在一旁默默的流淚。

獨眼龍呆立了許久,仿佛下了極大決心似的才站出來:“且不能玷汙夫人清名,一切案子都是我和弟兄們做的,與夫人毫無半分關係。”

他這一站,三十多個家丁護院稀哩嘩啦的站了二十多個人出來,千萬裏的臉色又沉了下去。

就連張赫都認為他要公事公辦的時候,誰知千萬裏卻冷笑道:“就憑你們幾個人的身板,也能幹下如此多的大案命案出來?全給我站回去!”

張赫也是一呆,別看這千萬裏功力告絕,但眼光也是一流。

獨眼龍昂首道:“我一家三代從先祖時就跟隨老莊主,家父三十年前就誓死效忠盟主,家父在時作下大案,既是家父所為,不肖子孫絕不能讓夫人和家父死後蒙羞,這更非莊主之過。”

千萬裏怔住了,張赫也怔住,難怪獨眼龍等人不濟事,原來還有這麽大一段隱情,但看獨眼龍這群人,一個個麵色堅毅、視死如歸,絕非有半句謊言的神態,更無之前在峽穀中半分酒囊飯袋的模樣。

千萬裏盯著獨眼龍一幹人半晌,才喃喃歎息:“我看得出你們主仆情深,你們不忍夫人替你們受過。”

失魂落魄的馮飛此刻才長長的歎了口氣:“獨行!”

獨眼龍道:“莊主!”

“你退下!”

獨眼龍遲疑:“莊主,這……”

馮飛走上前,凝視著千萬裏:“千兄,你錯了。”

千萬裏愕然道:“我錯了?”

馮飛點點頭,歎道:“不是他們不忍夫人替他們受過,是我不忍他們為我受過。”

他不等千萬裏說話,接著道:“千兄,當年遼州一別,我攜家眷一路遭遇各路埋伏共計不下四十餘次。”

他指著獨眼龍等人道:“獨行等人的先輩沿途拚死保護我一家人,好不容易來到這人煙稀少的飛岩穀躲避仇家,千兄你看,這山寨是何等廣闊,莊中上上下下共計百餘人,莊中費用又是何等巨大,我退隱已有數十年,若沒有外來之財,又如何能維持得下。”

千萬裏愕然道:“這……”

馮飛喃喃道:“獨行等人的先父已於當年護送途中重傷不治,獨行等人可惜天資遲愚,不是練武之才,犬子有才空有筋骨,卻無心習武,而我既不會經商營利,也不會阿諛吹捧,更不會偷雞摸狗,我惟一精通之事,就是以全身之絕學,取人姓命,奪人錢財。”

他慘笑道:“獨行先父十二家人當年為保不肖子有才,犧牲四十餘條人命已是巨大,若不能保他們後人豐衣足食、平安無憂,我死後到了泉下也無顏麵對他們。”

張赫、胖子、肖玲玲、華飛虹四人站在遠處,目睹著這一切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們喉嚨已被哽住什麽聲音也發不出,連哭都哭不出來,因為沒有任何事比這個任務更讓人驚悟、難受的了。

馮飛默然道:“夫人他早就知道了一切,為了大家才不惜一人受過,可是我……”

他的聲音忽然哽咽,拳頭也握緊,內心顯然充滿了痛苦、懊喪和深深的悔意……

馮飛看著馮有才道:“有才,將來我去之後你要善待巧姑,願全天下的有情人都不要最後落得如此下場,一切罪責都是我造成,應當由我背負,千兄莫要再難為我莊中人……”

這句話來得突然,多數人還沒反應過來,馮有才和巧姑已經驚呼著撲了過去,但是也來不及了,馮飛的《飛岩掌》已拍在了自己的天靈蓋上,在漫天燦爛的陽光中,他緩緩的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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