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不能複生。
這是世間的真理,而現在真因伸手按在了鐵橫野的頭上,就是讓人死複生。
雷電的力量被重新收攝到了鐵橫野的胸膛中,而經曆了一死一生,斬出來了“斬盡殺絕”一刀之後,鐵橫野修持武道之中的不和諧,不圓融處全然消匿,在這死而複生的過程中,讓鐵橫野的境界大為增長,實力也在增強。
場中的局麵,在真因出現之後,已經為陳嶽一方所掌握,現在的趙勇已經縮入到了通天殿的深處,真因搭救鐵橫野,也沒有任何人阻攔。
皇城這邊的一戰,京城的四大家族損失慘重,現在也不敢冒頭。
“地獄刀!”
雨香和紀伯英身子交錯,束手一刀,對著紀伯英重重斬擊而去。
紀伯英看著此刀……他和於世哲有過交流,彼此之間印證了許多武學,知曉雨香所學為幽冥教的東西,而幽冥教的地獄刀法,講究的是個人心境。
同修羅道的情緒不同,幽冥教認為人世皆地獄,當幽冥教的教徒活在人間的時候,他們會根據自身的遭遇,創造出屬於自身的地獄刀法,這也是對自身遭遇的一切傾斜,在這紅塵之中,苦楚越多,刀法也就越強。
“孤獨地獄!”
身在紅塵,心境哀痛,無人理解,無人傾訴,此為孤獨。
“拔舌地獄!”
挑撥離間,毀謗害人,說謊騙人,傷害至親,恨不得將自身的舌頭給割下來。
“蒸籠地獄!無地自容!”
心神時時刻刻都在蒸籠之中,紀家的人越是對她好,她的心情就越是哀愁,越是難受,越是無地自容。
紀伯英在這時候,隻是連續的後撤,看著雨香揮動出來的刀法,這一套地獄刀法,與其說對敵人絕情,不如說是對自身絕情,因為這刀法雖然淩厲,但是刀刀都在求死。
“血地獄!”
出招殺人,再不能回頭,從此之後就生活在一片血地獄之中。
“寒冰獄!”
雨香再一次的出手,整個人都像是一片寒冰,向著紀伯英飛撲而至。
這一套套的地獄刀法,全都是雨香在變著法的折磨自己,而她本身也一直都深陷在這種地獄中,不得解脫。
“你這是對我賣慘嗎?”
紀伯英在這地獄刀法之中,想到了他們成婚的種種,也想到了紀家人的死亡種種,聲音冰冷,大手印法施展,將雨香盡數籠罩,而隨著印法收攝,雨香的脖頸被他握在了手中。
雨香沒有什麽反抗。
紀伯英瞧著雨香……上一次雨香這麽千依百順,還是在**。
“我不是對你賣慘,也不奢求你的原諒。”
雨香的嘴角有鮮血在流淌,說道:“我隻是希望我的死,能讓你心頭的憤怒停息,紀家的仇恨,由我開始,也由我結束了。”雨香用自己的生命,想要為紀家的案子畫上一個句號。
說到這裏,雨香的嘴角浮現一抹淒然,說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這是指雨香出賣了楚無繆,回不去閻魔教,還是她在感念過去的時光?
在皇城之中,最勝活佛來到此處對上了楚無繆,確實讓雨香無路可走了……
紀伯英對雨香充滿懷疑,而雨香在這時候用輕的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道:“磔地獄……”
磔刑是人間最為殘酷的一種刑罰,在這刑罰之中,割肉離骨,分四肢,斷咽喉。
而雨香就在紀伯英的眼前,在這頃刻間,化為了一朵最為絢爛的血花,血肉飛濺,四肢分離,頭腦劈散,紀伯英雙手一張,想要攬住些什麽,但是徒自在身上留下一身血漿。
夕陽即將下沉。
立在皇城中的紀伯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蒼涼,耿耿於懷的雨香在這時候,就這樣的死在了他的麵前,而這些卻又在紀伯英的腦海中留下最為深刻的記憶。
長久以來,雨香對他來說都是一個謎。
她的真正名字叫什麽?她什麽時候進入到了閻魔教?為什麽對閻魔教言聽計從?是否對自身動過真心?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
這一切都還沒有任何解答的情況下,雨香就在他的麵前化為了血花。
而在她臨死之前所做的一切,僅僅是讓他完成報仇的心願。
恍惚中,紀伯英想起了在正陽府被雨香重傷,被救活之後,他的體內就被雨香下了封禁,這種封禁是讓紀伯英的心中生不出任何的複仇念想,直至被羅靖拔除之後,才讓紀伯英再一次的怒起來。
……雨香所做的一切,都是不願意讓他麵對閻魔教,讓他麵對楚無繆。
紀伯英捋順清楚了雨香的想法,整個人恍恍惚惚,如同行屍走肉。
在這殘陽之中,看到了最勝活佛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前前逝去,後後生起,因因果果,循循相續。”
最勝活佛看著紀伯英,說道:“我已經到了大限之時,轉輪智宗的一切都將托付於你。”紀伯英恍然抬頭,看向了最勝活佛,瞧著最勝活佛的麵容已經萬分蒼老,身上也是遍體鱗傷,隻是眼眸中湛然的佛性,沒有動搖分毫。
“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
最勝活佛感歎說道:“楚無繆,還是要交托給你了。”
轉輪智宗的職責,在這時候要落在了紀伯英的身上。
“我必須要麵對楚無繆嗎?”
紀伯英出聲問道。
“最後的時刻就要到來了。”
最勝活佛悲歎一聲,說道:“歲月史書這種東西,蘊含了最為禁忌的秘密,平時它隻要被人提起,就意味著將會出現前所未見災劫,何況這一次,它被帶到了人間。”
“想要在最後時刻到來的時候,能夠保護這人間,我們就必須完成轉輪智宗的職責,而這就意味著必須麵對楚無繆……他是一個極為特殊的存在。”
就是因為楚無繆的特殊,才會讓雨香傾盡一切,都不願意讓紀伯英來麵對他。
這是對紀伯英的一種保護。
紀伯英點了點頭,心中對楚無繆升起了無盡的憎惡……如果沒有這個人,紀家的悲劇就不會出現,雨香也不會被逼迫到這一步。
“伯英,你要永遠記住兩個字。”
最勝活佛看著紀伯英,說道:“寬恕。”
寬恕這兩個字,是最勝活佛在收紀伯英為徒的時候,就已經強調的話,而現在,再一次的對紀伯英強調起來。
“寬恕是我們的立身根本。”
最勝活佛伸出手來,轉輪智宗的最後一印,就這樣的落在了紀伯英的頭上。
寬恕……你讓我怎麽寬恕?
紀伯英無法寬恕自己,也無法寬恕楚無繆。
印記落在了紀伯英的頭上之後,紀伯英的眼眸中浮現了些許佛性,連帶著紀伯英的眼神,都自然生出一些變化,而做完這一切的最勝活佛,呆呆的立在那裏,已經是撒手而去。
一死而已。
這對佛家來說是很平常的事情,最勝活佛在要走的時候,也走的幹淨利落。
皇城之中。
鐵橫野在經過了真因大師的救度中,身體逐漸有些呼吸,也有了一些心跳,隻是使用了斬盡殺絕時候,鐵橫野的身體必然要有一段時間的虛弱期。
而在此時此刻,真因大師的身體也開始逐漸散溢,同樣都是有佛性的人,最勝活佛在死的時候,還留下了一具遺體,而真因大師在死的時候,身體是逐漸的化為流光,不會在人間留下絲毫的痕跡。
“陳嶽。”
在即將風化的時候,真因看向了陳嶽,第一次稱呼陳嶽的本名,說道:“最勝活佛的身體裏麵,蘊含著易筋經的關鍵。”
同樣是佛,真因大師現在是將佛性和法力統一,並且還是聖級,目光能夠看到遙遠的過去,眼界和陳嶽不同,而現在他的指點,是讓陳嶽在修煉上能有長進。
易筋經這一門武學,是陳嶽在天龍八部的時候魔改港漫而來,此時聽到了真因所說,陳嶽也就點頭。
真因輕輕一笑,在這最後的時候,伸手一拈。
陳嶽自然而然的露出笑容來。
隻是陳嶽在笑,旁人也都笑不出來,就在這一晃眼的功夫,己方失去了一個最勝活佛,失去了一個真因大師,這可都是大虧特虧的事情。
趙勇在通天殿裏麵,再一次的走了出來,此時此刻,夕陽即將落下,在那暗沉的大地中,有東西正蠢蠢欲動。
“爹,我要你攔著賀元宮。”
蜃龍高靈真在這一刻,向著陳嶽猛然衝來。
就在不久之前,他們接到了裏麵的消息,陳嶽是一個關鍵,而現在,高靈真就對著陳嶽猛然出手……她的境界在陳嶽之上,實力自然是遠遠高過陳嶽,更是幻月一脈的大師姐。
陳嶽不過是平淡的轉過臉來,拈花一笑,而後手指一伸!
“噗!”
正在向著陳嶽急速飛行的蜃龍在半空之中,在沒有任何的阻攔情況下,口噴鮮血,一下子化為了原形,在這一聲吼叫中,盤旋在了通天殿上。
適才真因拈花,陳嶽便收攝了這一抹真意。
拈花指,陳嶽也能用,而適才的一指,是帶著真因殘餘力量的一指。
蜃龍血,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