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莊園,流水潺潺。

官落落最近斷絕雜念,凝神靜修,而丫鬟對其送來了陳嶽的書信。

“我不看!”

官落落拿到書信之後,隨手一震,將書信毀去,隨手一揚,這漫天的紙屑隨風吹落在池塘裏麵。

丫鬟見此,連忙告退。

“慢著。”

官落落叫住丫鬟,問道:“他有說什麽嗎?”

“他沒說什麽。”

丫鬟答話,說道:“就是最近陳嶽為修羅聖子的消息傳開,皇帝對陳嶽封禁,他的東林周刊辦不下去了,三國演義也匆匆完本,聽守衛的意思,陳嶽好像要離開正陽了。”

離開?

官落落瞬間起身,目光看向池塘,那裏紙屑浮動,沉降,書信的內容已經無法複原了。

這瞬間,官落落心中悵然,內心真正浮動出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雞公山,白水岩。

這裏距離正陽有三百裏,陳嶽來到這邊,有薄霧凝凝,循著山路而行,衣衫眉梢不覺浸染,來到了這山頂處,這邊有山石尖如合掌,聚攏一塊,正中約有一人座位,而真因大師就坐在那裏。

“施主,你來了。”

真因感知到了陳嶽的到來,含笑說道。

陳嶽略微點頭,伸手將懷中的《悉達多》遞給了真因。

悉達多這一本小說並不算長,故事也原本就是從釋迦牟尼的經曆中摳出來的,隻是在這個故事中,將喬達摩·悉達多拆分成為了兩個人,其中喬達摩是佛陀,悉達多是修行者,這一個悉達多出身在婆羅門的世家中,跟隨學習婆羅門的法典,但是感覺這不能讓自己開悟,於是背叛了婆羅門,前去沙門。

在沙門修行之後,再度背棄沙門,從而進入到喬達摩的身邊修行。

在喬達摩的身邊修行了苦集滅道四諦,八正道之後,悉達多自覺喬達摩說的雖然完美無瑕,但是證道之路,應該由自己來走。

於是悉達多背棄了喬達摩,進入到了塵世,和妓女伽摩拉結緣,並且成為了一個富商,在人世間浪擲了許多年月之後,終於徹悟,成為了佛陀一般的存在。

“人類的最大悲劇不在於貧窮和苦難,而在於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命運。”

“你想要從教義和教師那裏學到,而盡管他們教給你許多,卻無法傳授與你的那件事到底是什麽呢?”

“那就是自我,我希望學到有關自我的意義與本質。過去我一直想要擺脫自我並征服自我,然而我從未能夠征服自我,我隻是在欺騙它,逃離它,躲避它。的確,世上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如自我那樣占據我全部的思緒。這是一個難解之謎:我存在,而且我是惟一的不同於任何其他人的獨立個體。”

“人獨自行過生命,蒙受玷汙,承受罪過,痛苦飲酒,尋找出路。”

“每一種真理,其對立麵也同樣真實,一種真理如果是片麵的,那麽就會讓人們掛在嘴邊說個沒停。人的頭腦能夠產生的思想,嘴巴能夠說出的話語,都是片麵的,一切都是片麵的,一切都隻是不完整的一半,一切都是整體、圓形、統一體中的殘缺部分。”

這本書所寫,就是人生是一場修行,並且這個修行,並非是通過書籍,通過旁人的傳授就能夠了達的,一切都需要自身去經曆,試錯,覺醒,成長。

就像是故事中的悉達多,他最終覺悟,成佛,但是並沒有成為另一個喬達摩,而是成為了獨一無二自己。

真因大師翻看著《悉達多》,感覺有前所未有的觸動。

“施主的這本書,真的如同刀子一樣,讓富僧看了進退兩難。”

真因大師感歎了一聲。

雷音正宗的修行,就是要嚴格的走正道,走戒律,不能有絲毫的觸犯,如此給自身帶來超常的防護能力,以及種種的神異力量。

但是陳嶽的這一本書,毫無疑問也是修行書,隻是這本書中講述的修行,修的是自己的人生,講述的是“覺悟”的過程,而這一個過程,是旁人就算是用言語講述也無用的。

隻能自我領悟。

可是對雷音正宗的人來說,倘若是放下了戒律,真如同悉達多那樣的走一場人生,自身多年積蓄的力量,將會一朝喪盡。

如此,真因大師看了之後,進退兩難。

誠然這本書裏麵有很多的佛理,但是卻又和雷音正宗背道而馳,就像是當初陳嶽詢問真因大師,佛法為常和無常一樣,陳嶽在這本書裏麵表述出來的觀點,就是佛法是無常的。

“施主。”

真因大師看向陳嶽,說道:“梵文涉及到了佛教的立身根本,倘若是梵文被破解,那麽佛家在這世間將沒有任何的優勢可言,由此,施主要學梵文的話,可能要往雷音正宗走一趟。”

“這一本《悉達多》,富僧也會放在雷音正宗裏麵,廣為傳閱。”

去雷音正宗。

陳嶽略微思索,說道:“我可以去,但是我需要帶幾個人。”

雷音正宗畢竟是在第二王朝建立之後,就未曾泯滅的大派,更有可能涉及到佛祖複活,由此陳嶽需要一些人的陪同,這樣安全才能有所保證。

“當然可以。”

真因大師坦然說道:“施主也可以放心我雷音正宗,我們恪守戒律,是絕對不會傷害你的。”難說。

陳嶽想到了這一位曾經搭救閻魔教主,如果不是真因插手,鐵橫野當初一路追殺,閻魔教絕對能受重創。

“施主想要帶什麽人?”

真因大師問道。

“儒家教主高懷章。”

陳嶽說道。

“不妥!”

真因大師首先否決,說道:“高懷章作為儒家教主,過於接近梵文,對雷音正宗來說不是好事。”

“天工院長第一坤。”

陳嶽又提議一個人物。

真因大師聞言,點了點頭,他對第一坤還是放心的。

“我娘。”

陳嶽又提出第二個人物。

真因大師又是點頭,說道:“但是陳博不能進入雷音正宗。”

陳嶽倒是訝異了一下,他的娘親賀元宮畢竟是修羅教主,要進入雷音正宗這種天下正教居然這麽簡單,反倒是陳博,高懷章這種人,屬於雷音正宗戒備範圍。

真因大師看出陳嶽的疑惑,解釋說道:“修羅教存在的時間,尚在佛祖之前,而自從雷音正宗成立之後,修羅教和雷音正宗之間也有一些合作,全都在鏟除妖族。”

修羅教和雷音正宗合作鏟除妖族?

“修羅教和妖族有天然衝突,施主竟然不知?”

真因大師問道。

陳嶽搖頭,陳博平時很少跟他說起修羅教的事情,以至於賀元宮的猛然到來,陳嶽才驟然知曉,自己的親娘尚在人世。

也是在尚未醒轉之前,那十多年過的太過渾渾噩噩,讓陳嶽無從辨別。

陳嶽在白水岩上,取出符篆,分別對第一坤,賀元宮這兩位傳遞了信息,真因大師在一旁看著,瞧著陳嶽的訊息傳達之後,很快在天際之上就浮現了異動,不由對陳嶽刮目相看。

賀元宮是陳嶽的母親,陳嶽用符篆呼喚,賀元宮自然會很快回應。

而陳嶽能夠輕易將天工院的第一坤給召來,這讓真因很意外,再想到陳嶽之前提到高懷章,對於陳嶽就又高看一眼。

一個人的能量,不僅僅在這個人身上,還在這個人能找來多少人,這些人有多大能量。

陳嶽的母親賀元宮,天工院長第一坤很快就來到了這白水岩上,陳嶽要和雷音正宗打交道這一點,事先已經和他們打過招呼,此時都來到這邊後,便由真因大師帶路,眾人一並向著雷音正宗挪移而去。

賀元宮看到第一坤後,略微點頭,這段時間,陳博一直跟她在一起,對於陳嶽的許多事情,陳博也都交底了,由此賀元宮知曉陳嶽的一些盟友。

須彌山脈。

這裏也是天下間的靈山之一,雷音正宗就坐落在這山脈之上。

真因大師帶著陳嶽,賀元宮,第一坤來到了須彌山脈之上,再往上的一段台階,便是由人步行。

當下人間春季已過,但是這須彌山脈上還帶著陣陣寒意,一些背陰之處,甚至還有未開化的殘冰,全然一副初春景色。

“久聞施主詩才驚世。”

真因大師在走到了雷音正宗門前的時候,對陳嶽說道:“施主對於這須彌山景,可有詩句?”

賀元宮略皺眉頭,感覺這真因大師似在刁難。

陳嶽目光掃視了一下山脈,信口說道:“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

這首詩是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個中精妙,不用品評,單單念誦詩句,就知其中妙處。

真因大師聽到之後,麵上帶笑,連連點頭,說道:“施主的這一首詩,要刻在雷音正宗的山門前,千秋萬世,一並流傳了。”

在說話中,真因大師走向了雷音正宗的正門。

這邊廟宇重重,當中山門修建也極為闊綽,隻是這個地方沒有信眾,所有在這裏的和尚,都是修行者,擁有不凡的力量。

“嘩……”

這一神秘的門扉,對著陳嶽敞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