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怒,呆滯,茫然,還有一絲絲惶恐。

墨水沿著佟晉生的臉往下流淌。

而現在佟晉生內心隻有一個想法:他怎麽敢?

這是大儒宋維光的金花會,在這裏麵不僅僅有正陽府的文人,還有正陽府的貴人,各地慕名而來參與的仕子,乃至於天京城裏麵的大人物。

在這樣的場合鬧出事情來……你真不怕無法收場嗎?

周圍的仕子聞聲,這時候紛紛站起圍觀,不過眾人圍觀的對象,更多是被陳嶽潑了一臉墨水的佟晉生。

“呦,你生氣了?”

陳嶽指著佟晉生滿是墨水的臉,笑道:“氣的臉都白了,要不要我給你道個歉?”

佟晉生就是瞪著陳嶽,一言不發……現在他雖然十分惱怒,但是最怕的是不知如何收場,這是大儒宋維光的南園,他辦了一個金花會,黃天順是來做客的,而佟晉生是幫忙的,弄出這種事情,是真不知如何是好。

“陳嶽,你太過分了!”

沈勇指著陳嶽的鼻子,怒聲說道:“你簡直就是在破壞金花會!”

這一開口,就給陳嶽扣個大帽子。

“可是我很委屈啊。”

陳嶽歎息說道,也示意旁邊的紀伯英,鄭經人,馬泉都坐好,不必摻和進來。

一開始是佟晉生的挑撥,而現在,是陳嶽有意在擴大局麵。

佟晉生是黃天順的徒弟,沈勇和佟晉生交好,由此讓沈勇走了後門,暗中和黃天順見了麵,因此現在陳嶽擴大局麵,主要就是想搞掉佟晉生,讓他被判罰,不能參與到稍後的會程中。

至於陳嶽自己,他本就無欲則剛,金花會的後續對他來說,都無所謂的。

用自己對掉佟晉生,然後給馬泉一個相對公平的環境,也算是還了馬泉的人情。

佟晉生瞧著陳嶽的臉,整個人處於火氣爆發,但是強壓,再爆發,再強壓的狀態,咬牙切齒的說道:“你現在還有委屈?”

墨水是澆到他頭上的!

“怎麽回事?”

這邊的亂子出現後,也立刻圍過來兩個主持事情的人,其中一個是刑一善。

“於師兄。”

佟晉生稱呼另一個儒生,告狀道:“我在收卷之時,手中沾染了一點墨痕,壞了他的詩文,這不過是重新一遍的事,他便劈頭蓋臉澆了我一頭墨水。”

這一個於師兄氣度脫俗,劍眉星目,陳嶽瞧著此人的時候,就感覺此人通身上下,有著“仁”“義”“禮”這些東西,似乎君子的德行,在他身上全都映現,此時聽到佟晉生的話,眼眸便審度陳嶽。

旁邊的人聞言,也紛紛讚成,事情的過程就是這樣。

“你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陳嶽一手按著桌子,恨聲說道:“他是大學士黃天順的弟子,旁邊的沈勇是他的朋友,這一次的文會上,大學士黃天順要收徒,而佟晉生就偷偷的帶著沈勇去拜訪黃大學士,就是要將沈勇內定。”

陳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聲音清越,將佟晉生和沈勇之間的齷齪先大白天下,然後說道:“不僅如此,在這一輪中,兩個人還耍手段,嫉賢妒能,欺負到我的頭上,我氣不過,就給他臉上潑了墨水。”

陰暗的事,往往經不得太陽的曬。

陳嶽將佟晉生的事情曬出來後,情況立刻得到了反轉,一道道的目光落在了佟晉生和沈勇兩個人的身上。

在場的文人參加金花會,就是想要借大儒的勢而飛馳,佟晉生和沈勇在這環節搞事情,在場的人都不答應。

千夫所指,就是如此。

“原來是這樣,那這兄弟不算是衝動。”

“如果事情在我身上,我硯台都砸在他頭上了!”

“大學士的門下,怎麽會有這般齷齪小人!”

“這個人的詩句上,隻怕有什麽暗語,好讓人來相中。”“我等是衝著宋大儒的名聲來參加文會,豈是你們這種卑劣小人揚名的踏腳石?”

陳嶽也是通過這樣的一句話,直接團結了大部分人,並且將佟晉生推到了眾人的對立麵,連帶著沈勇也成了風口浪尖上的人物,在這金花會上,恐怕難有發揮了。

“胡說,他在汙蔑我!”

佟晉生急了,看著在場的眾人辯駁道:“我堂堂正正,怎麽會弄出這種事來?”

“我是憑實力在作詩,哪裏有什麽暗語?”

沈勇也是麵皮發漲,感覺今天就不應該惹陳嶽,導致陳嶽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掀桌子,弄的事情完全收不了場。

至於陳嶽,在這時候淡定的看著一切……收不了場,那就別收了!

“邢捕頭,麻煩你將詩文都給收去。”

於師兄淡眼在佟晉生身上一掃,說道:“你和沈勇跟我到大儒麵前坦誠交代。”

到了大儒麵前,不管他們是否嘴硬,該交代的東西,大儒總是會知道的。

佟晉生的臉本來就黑了,沈勇在這時候,臉色也灰敗起來,真到了大儒麵前,他們兩個就難以翻身了。

“夠了!”

黃天順邁步在內走出,臉麵陰沉,出聲喝道:“一場鬧劇,不必去驚擾大儒。”

這黃天順一出場,外場的事情就像是有了主事之人,在場仕子安靜下來,就看黃天順如何處置此事。

“我這徒兒未曾帶著沈勇見我,也沒有所謂內定之事。”

黃天順直麵陳嶽,冷聲說道:“你是哪裏來的小子,在這裏信口雌黃,還動手擾亂金花會?”

黃天順的一句話,直接將陳嶽所說的一切都給推翻,並且直接將所有的過錯定到了陳嶽的身上。

也是黃天順的一句話,讓眾人將目光再度聚焦到陳嶽的身上。

“我隻是見不得有人暗中勾結,借著金花會的勢頭,踩著別人的血汗,成就自己的名聲而已。”

陳嶽麵對黃天順的質問,不亢不卑,仍舊堅持自己的觀點。

“哦?踩著別人的血汗,成就自己的名聲?”

黃天順聽到這話,瞧著陳嶽,冷笑道:“這不是在說你嗎?在這金花會上大鬧一場,用這樣的方法來搏出名聲,即便是落選了,也能有一個借口,說是受到不公正的對待。”

這黃天順是一定要包庇佟晉生了……

陳嶽平靜說道:“我不稀罕用這種方法出名。”

“好,好,好。”

黃天順繞著陳嶽一轉,目光瞥視到陳嶽桌上的紙張,縱然上麵有一個手印,但是在他的目力下,也將上麵信息看的一清二楚,整個人也一下子平靜下來,似是成竹在胸,說道:“今日這金花會上,就是要靠自己的實力出名,不知道你是做了什麽樣的詩句,才會拋開個人的素養,用這種撒潑打滾的方式,來博一個名聲呢?”

陳嶽側眼,瞧見了桌上印著手印的紙,繞了一圈,還是要出手。

既然如此,那就開抄吧。

穿越到這世界,前世的一切都是陳嶽的立身之本,陳嶽不會拿著這些東西去打壓那些努力的人,但是也不會任其打壓,至於說抄襲署名的事……像是李清照,陳嶽署名,是因為後續的小說中會有她的詩句,她的名字出現,因此在蓮兒春直接署名,這隻是為了後文伏筆。

至於一些沒在小說規劃範圍內的,抄了就是抄了。

黃天順瞧著陳嶽,隻覺眼前的陳嶽氣勢似乎一變,這一個沒有什麽修為的人,眼神裏麵居然流露著一種無敵!

“垂緌飲清露,流響出疏桐,居高聲自遠,非是藉秋風。”

陳嶽用這詩句,來作為對黃天順的回應,以及對自身心境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