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林周刊除卻射雕之外,還連載著幾個故事,都是正陽這邊的話本套路。

顧常陽將話本翻到了最後,看到寫著笑話兩則。

這兩個笑話,都是出自笑林廣記

其一寫正夫綱。

眾怕婆者,各受其妻慘毒,糾合十人歃血盟誓,互為聲援,正在酬神飲酒,不想眾婦聞知,一並打到盟所,九人飛跑驚竄,唯有一人巍然不動,眾皆私相佩服曰:該讓他做大哥。少頃婦人散去,察之,已驚死矣。

其二寫畫者。

說一畫家絕無生意,旁人勸畫家,將自家夫妻畫成一畫,貼在外麵,好讓人知曉,由此就有客人上門。

畫貼出之後,丈人來此,問:“女子是誰?”答曰:“令愛。”丈人又問:“她怎麽跟一個麵生人坐一起?”

顧常陽看到這些之後,啞然失笑。

自覺這兩個笑話,也給這周刊增色不少。

翻過了這《東林周刊》之後,顧常陽將書卷合上,伸手摩挲,感覺上麵油墨香氣,自覺陳嶽製出這樣的書卷,確實是文道上的一大進步,在這摩挲中,顧常陽不期然的就又翻回了射雕英雄傳,看向了黃蓉為郭靖所唱的那一首《瑞鶴仙》。

雁霜寒透幕。正護月雲輕,嫩冰猶薄。溪奩照梳掠。想含香弄粉,豔妝難學。玉肌瘦弱,更重重、龍綃襯著。倚東風、一笑嫣然,轉盼萬花羞落。

寂寞。家山何在?雪後園林,水邊樓閣。瑤池舊約,鱗鴻更仗誰托?粉蝶兒、隻解尋桃覓柳,開遍南枝未覺。但傷心、冷落黃昏,數聲畫角。

顧常陽這樣念誦數遍,從這一首詞作中,能感受到辛棄疾的傷世,不平。

想到射雕英雄傳中的故事背景,又有趙家這樣的統治者,辛棄疾這樣的人,隻怕是一腔抱負施展不開。

“倚東風、一笑嫣然,轉盼萬花羞落。”

“但傷心、冷落黃昏,數聲畫角。”

念誦之後,顧常陽開始品味平仄,這樣的一品味,感覺《瑞鶴仙》確實能夠唱的出來,並且當真不錯。

這樣的品味詞律的,並非顧常陽獨有,當天便有人抱著《東林周刊》去了潛淵河畔,在那裏找了名家,讓其試著唱《瑞鶴仙》。

詞本來就和唱分不開,在有了射雕英雄傳中的描述,黃蓉的嗓音讓榆木疙瘩郭靖都心搖神馳,意酣魂醉之後,這詞就在潛淵河畔流行開來,這邊的名家一個個穿白衣,束金帶,模仿黃蓉的打扮,唱起了瑞鶴仙。

在射雕英雄傳中,剛剛出現的黃蓉,直接火了。

“這瑞鶴仙一首,我覺得愛子所唱最佳。”

“愛子聲音確實清雅,所唱聲音,如同春風拂柳,細骨淙淙,但是這瑞鶴仙所描繪乃是梅花,所詠唱乃是辛棄疾滿腔抱負施展不開,遠遠不如翠玲聲有瓊質,依我看來,這瑞鶴仙還是翠玲所唱最佳。”

“我聽聞,翠玲不是患有內疾?”

“妒忌罷了,吾親證之,翠玲瑰姿瓊脂,並無半點疾病。”

一群書生談天說地,由瑞鶴仙作為話題,說起了潛淵河左右的名家對比。

“陳嶽不愧是有大才的,書寫的小說裏麵,也夾帶如此上乘詩詞,我們所看話本,裏麵夾雜的詩詞,大多都是敷衍,哪有像射雕英雄傳中的這首,唱誦起來,韻律非常的。”

“射雕英雄傳中的那首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也很不錯,朗朗上口。”

“最讓我在意的,反倒是射雕開篇,張十五所念嶽王爺的那幾句【壯誌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雖然未見全篇,但是英雄之氣已經出現在了麵前,可惜陳嶽一向不參與聚會,否則能找到他,當麵求其全篇,興許能成常陽舊事。”

顧常陽找到陳嶽,求出來一篇《滕王閣序》,名聲跟著傳遍天下。諸多仕子都想效仿,但陳嶽不輕易見人。

“說起來這個,我在瑞鶴仙流傳之後,重新翻看了蓮兒春,在那裏翻到了一首被陳嶽標注為易安居士李清照的蹴罷秋千,同樣也是詞中絕品,我已經將其轉增給了潛淵河的雙鈴姑娘,要不了多久,你們就能聽到了。”

“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客入來,襪剗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蓮兒春真是常看常新。”

“蓮兒春確實是常看常新,特別是在射雕英雄傳補了一些背景之後,再看西門慶這種人,簡直咬牙切齒,國家都壞在這種人的手上了!”

射雕英雄傳和蓮兒春中的時代背景承接,讓射雕在連載中,也有不少人翻看前書,尋找對照的地方,也就導致,每每補充了背景之後,就會感覺蓮兒春中早早預埋伏筆,常看常新,同時也對陳嶽越發敬佩。

在寫下蓮兒春一本書的時候,陳嶽已經伏脈千裏,連帶著後續的文章都給構思出來了,這就是胸羅鬥宿啊。

“東家,崇文館的單崎想要見您。”

謝子羽敲門,在外說道。

陳嶽停下手中筆墨,走出後院,看到了這崇文館的小東家。

在顧常陽的蓮批發售時候,這小東家還帶了一本風情債,結果被羞的無地自容,而今日看到陳嶽,他臉上仍然拘謹。

“陳……叔叔……”

最終單崎向著陳嶽拱手,叫了一聲叔叔。

陳嶽聽到這稱呼之後,看向單崎,感覺滿是陌生,他知道,他和單崎已經有一層可悲的厚壁障了。

這讓陳嶽有點樂。

“我們年歲相仿,我可當不了叔叔。”

陳嶽樂嗬嗬的說道。

“當得了,當得了。”

單崎稱呼,然後說道:“叔叔的印刷機確實神妙,但是天工院製作出來之後,也就隻有叔叔你能用,我家和清江書堂都購買了幾台,試來試去,難以駕馭。”

單崎來到這邊,是帶著任務而來的。

陳嶽印刷機出現之後,對當下的印刷行業造成極大衝擊,這些印刷書堂一個個都想要將印刷方法給改成東林書堂的印刷機,但是試探之後,就感覺到了活字印刷的惡心處。

隻能說印刷機這東西,出現在德國,而沒有出現在中國,是天生就有水土不服的。

漢字的繁複,讓一群人在那裏拿著方塊字調整,太過刁難人了。

並且無論崇文館,還是清江書堂,乃至於正陽,太淵的一切書行,他們在印刷方麵都是最簡單的雇傭,被雇傭的人根本不會給他們玩命,而陳嶽的雇傭,則是給予食宿安排,有詳細的工作製度,休假,醫療問題,養老問題,並且在薪資上還有分紅,是直接拉動了夥計們的積極性。

這一來一去,陳嶽可以幹的事,其他書行都幹不出來,強逼著工人照做,也會出現許多的疏漏。

至於直接照搬東林書堂的工作製度,那是不可能的,因為賺的少。

“我們想請您到聚朋樓裏麵坐坐,大家坐在一起,說說這今後書行發展的問題。”

單崎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