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齊刷刷的看向太子。
李玄澤用力攥著手中玉杯,麵色沉穩道:“永安侯有所誤會,許辰與這位姑娘不是那回事,他的事我最清楚。父皇,這樁婚事宴後再議吧。”
梁王妃緊跟著附和。
“太子說的是,這林姑娘我帶在身邊,自是清楚的,她與許辰……”
“不是,這,”許辰一臉懵的打斷王妃的言辭,“我覺得給我和林姑娘賜婚,可以的啊!”
小桃完全不熟,賜婚他肯定抗拒。
而且這兩日他發現自己的侍衛正跟小桃眉來眼去,他還打算成人之美呢!
至於林歲寧,他覺得挺合眼的,就沒必要再抗拒賜婚啊!賜就賜唄!
太子和梁王妃替他拒絕個什麽勁兒?
李玄澤繃不住了。
“許辰,她願意嫁你了?”
“太子是在說笑嗎,”皇後涼涼道,“沒記錯的話,這位林姑娘是安淮縣丞之女,這樣的門第,世子願意娶她,便是她的福分,豈容她情不情願?”
這個林歲寧,皇後見過一麵,自然記憶猶新。
也自然是,巴不得立刻促成林歲寧和許辰的婚事,好兵不血刃的解決一個心腹大患。
許辰倒覺得太子說的有理,成婚不是他一人之事,轉而看向林歲寧。
“你覺得如何?”
林歲寧頷首,無言。
正如皇後所說,豈容她情不情願?
方才她想不明白,為何周稷卿要她出來違抗聖意,眼下倒是隱約明白了一些。
那背後之人,想看到的,估計是她和許辰成婚。
皇帝清了清嗓子,道:“門第不門第的,永安侯也非迂腐之人,不會計較。姑娘挺俊俏,與許辰甚是相配,就這樣吧,下月初八是個好日子,許辰與這位林氏女……”
永安侯心直口快道:“陛下,我是個迂腐之人呐!”
皇帝銳利的目光掃向他。
“孩子娶個心儀之人,方才圓滿,你就別迂腐了。”
話到這地步,永安侯哪裏還看不明白,隻能悶一口酒。
皇帝正欲再次開口,鄭重其事的吧話說完——
砰得一聲。
太子忽然往側一倒,在眾目睽睽之下昏厥過去。
“太子殿下!”
“殿下!”
席上頓時一片混亂。
有人高喊傳太醫,有人吩咐去抬擔架。
皇帝也顧不得賜婚的事了,慌忙去查看太子的狀況,親自給太子掐人中,卻了無用處。
太監們合力將太子扛上擔架,飛奔似的往廂房去。
沒人注意到,半路上,那個昏迷不醒的太子,手摸到擔架外,把垂在那搖搖晃晃不停撞擊擔架的佩玉給撿了進來。
世子府的廂房內。
走了兩波太醫,誰也看不出來毛病。
最後一致結論,氣血攻心。
在上衣被剝掉將要施針之時,太子悠悠轉醒。
“父皇……”
他氣若浮絲的一聲呼喚,皇帝大步走到他身邊來。
“父皇在,你覺得怎麽樣?”
“父皇,不能給許辰賜婚,咳咳咳……”
李玄澤握住皇帝的手,說著說著猛烈咳嗽起來。
皇帝深深歎口氣。
“你何必?他娶個媳婦,他又不吃虧。小門小戶的姑娘反而老實,不嬌氣,未必是壞事。”
一聽這話,李玄澤精神了。
坐起身,試探道:“父皇說的是,關於太子妃的人選,兒臣也覺得,小門小戶的姑娘更有煙火氣息,知人情冷暖。”
皇帝聽出他言下之意,幹笑一聲。
“你東宮的後院有得是位置,側妃,良娣,都憑你喜好。至於太子妃,朕給你幾個人選,你挑一挑。”
李玄澤唇抿成了直線。
他就知道,這件事沒那麽容易。
“楊貴妃的下場,記得麽?”皇帝道,“朕容許你偏愛一個姑娘,但不容許你因此失智,玄澤,你是太子,朕信你知孰輕孰重。”
六宮粉黛無顏色的楊貴妃,終被逼死在馬嵬坡下。
君王的專寵,未必是福。
李玄澤眼底掠過一抹黯然的神色,漆黑的雙眸,宛若化不開的濃墨。
……
許辰呆在屋外,在那對著一顆樹,自言自語的小聲低估。
李玄澤停步。
“許辰?”
許辰背影一僵,緩緩才轉過來,卻還是低著頭,別別扭扭的,不正視太子的目光。
李玄澤走到他麵前。
“我有話跟你說。”
許辰生怕太子說出什麽來,搶先道:“我喜歡女的!”
李玄澤眸色一沉。
為什麽說這個?他是想說,他喜歡林歲寧,想要這樁婚事麽?
許辰深吸了一口氣,語無倫次的道:“我的確是很好,相貌好性子好,可是過去我常常黏著殿下是把殿下視為兄弟,也希望殿下隻把我當兄弟,我總是要娶妻生子的。”
每個字都能聽明白,可他到底在說什麽?
李玄澤靜下心來,才將他要表達的意思領略了五六成。
這個意思是,讓自己看在兄弟情麵上,成全他?
“總之,林歲寧不行,我們一同想法子,這樁婚事肯定要阻止的,絕不能讓我父皇下這道旨意。”
“為何?”許辰緊緊盯著他,“我覺得可以啊?”
李玄澤下頷線緊繃,半晌,牽了牽唇。
“因為,我心悅……”
聽到心悅兩個字,許辰如臨大敵,落荒而逃,生怕聽到太子說完這話。
許辰一路跑到了涼亭裏。
他讓林歲寧在這裏等他的,有些話得聊聊明白。
“媽呀嚇死我了,太子要向我表露心意,幸好我跑得快。”
林歲寧愣住。
“啊?”
世子這是在說什麽啊?
許辰歎口氣,“都怪我太遲鈍了,沒早點看明白,一直都沒有喜歡的姑娘,可不就是……”
太子說是喜歡那個林芳菲,倒是不見他跟林芳菲有半點親近,還給林芳菲賜了婚。
如今百般幹涉他的事。
他要娶林歲寧,太子激動到當場昏厥,這還能有什麽原因,不就是動情太深麽?
許辰知道有幾個世家子弟是斷背,就沒想過這事會發生在太子身上。
看到林歲寧越睜越大的眼,許辰捂住嘴。
“你當沒聽見,這事可不能說出去。”
林歲寧隻覺得世子喝多了,在說胡話,自然不會追問,更不會到處宣揚。
“世子,我想見太子殿下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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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後,林歲寧在茶室中見到了太子。
經曆過那樣越矩的接觸,李玄澤一看到她,就不可遏製的回想起當時,她緊攥著他衣袍的手,和當時自己宛若戰鼓的心跳……
視線便無處安放。
幹脆轉過去,裝作若無其事的望著窗外。
林歲寧也一樣。
先前麵對太子,身份地位的懸殊,以至於她總是拘謹。
而現在,更多了無所適從。
“林歲寧,”他終於開口,“我從未喜歡過林芳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