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歲寧雙手抵在身前,攥緊他煙墨色錦袍的一點衣料。

以往的觸碰已算越矩,眼下的親吻,更是不合乎禮法,離經叛道。

但她緊張,緊張得渾身都繃緊了,卻沒有抗拒。

內心最深處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衝動呼嘯而出。

叫囂著,催她勇敢一回。

去回應。

去把那心中高懸的、遙不可及的太陽摘下來,據為自有。

“殿下……”

李玄澤順著她的手臂,找到她的手,一根根撥拂過她的纖指,緩緩五指相扣,胸腹相貼。

他俯在她耳邊,艱難的說:“對不起,我中了藥,一會兒可能忍不住會傷害你,但我一定,一定不辜負你。”

林歲寧也終於把理智找回來。

不行。

此時趁人之危,固然是得到太子的好法子,他也一定會對她負責,給她個足以安身立命的名分。

可是然後呢?

這不是順應禮法,水到渠成的。

太子的愧疚也不會持續太久,沒準還會覺得,她並沒有反抗……

在世人眼中,嘴裏,她是趁虛而入的得逞者。

哪怕再心動,她也一定要自重。

林歲寧用力握住他手腕。

“殿下,我去找太醫來,好不好?”

李玄澤唇瓣動了動,卻是無聲。

緩緩後,他鬆開與她十指相扣的手,退後一步,緊密相貼的兩人就這樣分開。

也是,他不能這樣。

不能趁藥行凶。

他呼吸還有些紊亂,身下有衝動,不過尚且能忍。

“去把太醫找來。”

李玄澤眼睜睜看著林歲寧拉開門跑出去。

沒一會兒,皇帝大步踏進這間偏僻的小屋子。

“怎麽回事?”

皇帝的麵色很凝重。

李玄澤坐在燈掛椅上,有種扒光了示眾的狼狽感。

中藥這種事,到底難堪。

“父皇得問母後了。”

皇帝眉間一擰,厲聲吩咐道:“來人,去把皇後請來!”

話落。

世子府的大夫先到了。

一番摸脈看診過後,大夫說:“殿下,您沒有中藥。”

李玄澤愣了愣。

“不可能,我剛心跳很快,臉很燙,人很熱。”

大夫猜測說:“殿下,您是不是疾走了?跑太快了也會胸悶氣短心跳快,臉紅的。”

他當然跑了啊!

當時,李玄澤跑了大半個世子府,找不到半個水塘。

邊跑邊在心裏罵許辰個怪胎,府上連個水塘都沒有。

不對不對。

他把林歲寧按門上強行親了啊!

不僅親了臉還親了脖子,不僅摸了腰還……

結果大夫說他沒中藥,怎麽可能!

那他不就純粹耍流氓了嗎?

李玄澤臭著臉道:“你這大夫不行,我等太醫來。”

很快,太醫也趕到了,給出了一樣的結論。

“殿下,您沒有中藥的跡象。”

李玄澤頓時有些淩亂。

莫非是藥太厲害了,厲害到太醫都找不到它存在過的痕跡?

太醫鬥膽問:“殿下為何認為自己中了藥?”

李玄澤說:“我聞了一股異香,下藥的人說那是……”

太醫跪地恭謹道:“殿下,話本子裏有聞之催情的媚香,事實上可沒有,真正催情的藥都是要吃進去的,或是塗抹在體內,方可有一點微薄的效用。”

李玄澤看向另一位戰戰兢兢跪在一邊的大夫。

大夫低頭說:“的確如太醫所言。”

李玄澤捂了下額頭。

所以他對林歲寧做什麽了?

太醫和大夫都退出去。

屋子裏隻餘父子兩兩相對。

李玄澤垂眸,看著自己身前被抓皺的衣袍,開口道:“父皇,給秦靜姝賜婚吧。”

母後沒有真給自己下藥,父皇便不會對母後做出多重的處罰來。

父皇這人在朝雷厲風行,卻對待後宮眾位婦人,上到皇後,下到婕妤,都是仁慈三分。

若非如此,母後也不會行事越發過分。

李玄澤思來想去,隻有把秦靜姝嫁出去,母後也就死了這條心。

他原本不喜歡亂點鴛鴦譜的事,但實在忍無可忍。

皇帝說:“賜給誰?”

李玄澤指腹揉上太陽穴。

“長安多的是與她交好的兒郎,勞煩父皇費費心。”

秦靜姝的身後,可不缺愛慕她的小尾巴。

皇帝沉思片刻,擰眉道:“近來不便。這既要給許辰賜婚,又給秦靜姝賜婚,同時招惹兩位大臣,不太合適。”

李玄澤兩眼一黑。

好些天沒動靜,他居然以為父皇忘了!

想來,父皇就是在等許辰的生辰宴,帝後親臨,他做足了疼愛重視之態。再提賜婚,永安侯若有不滿,便顯得不識好歹。

父皇真是無論發生了什麽事都還惦記著要給許辰和小桃賜婚!

“許辰就先緩緩,父皇先把秦靜姝的事辦了,這是關係到兒臣的大事。”

皇帝說:“緩不了,許辰已經十六了,永安侯夫婦日日想著給他定親,賜婚的事得盡快了。”

李玄澤道:“父皇,許辰誌不在朝堂,他就是閑雲野鶴,不管娶誰也一樣,不成氣候,父皇又何必如此!”

皇帝沒聽他把話說完,便轉身走人。

……

世子府碩大,林歲寧找了個僻靜處,坐在柳樹邊的石頭上,抱著膝蓋發呆。

方才那個綿長熱烈的吻,他掌心的溫度,眼底的赤誠……

都隻是因為中藥嗎?

那種藥,真的好凶猛,能讓平日裏端方雅正的太子殿下,變得這樣炙熱衝動。

他還說,一定,一定不會辜負她。

許辰終於找到林歲寧,在邊上站了半晌。

忍不住開口問:“太子中了藥,那他有沒有做什麽……”

她從那屋子裏跑出來,並不敢隨意找個人便透露太子中藥的事,幸而很快她便看到許辰的身影。

他一身張揚紅衣,在人群裏十分耀目。

也幸而,她隻是剛說了“世子”二字,許辰便從她臉色中看明白出了事,立刻讓她單獨回話。

這才傳太醫,傳大夫。

但畢竟,事關太子中藥,她又是唯一在太子身邊的人,許辰難免要替她多想。

林歲寧把突然發燙的臉埋進懷裏。

許辰以為她委屈得哭了,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說,若太子對你做了失禮之事,他至少得給你名分,我幫你給他說。”

雖說太子是中藥的緣故,情非得已,但大男人,有些事該擔就得擔了。

否則讓一個姑娘家,往後如何是好?

他才不怕太子。

林歲寧急道:“沒有,太子殿下沒有對我做什麽,世子別去。”

她生怕他去找太子說什麽,讓太子誤以為她找人告狀,逼太子給名分。

所謂姻緣,她期盼你情我願,兩相契合,細水長流。

強求來的隻能適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