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語氣俏皮,也有些撒嬌的意味。

方晚葶原本氣著呢,見她如此,心頭煩鬱消散大半。

捏了捏她的鼻子。

“不僅是小人得誌,還是異想天開。”

林芳菲那姑娘空有其表,內裏浮躁得很,還愛撒謊。

相貌也隻能說有幾分姿色,卻並不出類拔萃。

論家世,論涵養,論腦子,林芳菲哪點比得過旁人?

她憑什麽入太子的眼?

林歲寧說:“三妹也不想想,太子當真是傻的,連自己的心上人都認不出麽?相貌都不能辨認,她憑什麽叫太子牽腸掛肚麽?”

萬蓮不以為然。

最初她也認為這不可能。

但周大人說:太子對那姑娘的印象,八成隻是個虛影,否則隻要憑一張畫像,早就能將那姑娘找出來了。到底能不能成,不試試,如何知道?

林歲寧又說:“若真有這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長安那麽多姑娘,她們都不曉得冒充,偏你們敢做這樣膽大妄為的事?”

萬蓮嗓子尖銳。

“冒充什麽了,你個小蹄子胡說八道什麽,你就是嫉妒芳菲有這樣好的命!”

無論林歲寧說什麽,萬蓮隻當她是嫉妒。

“你能做芳菲的姐姐,是你前世修來的福分,往後無論嫁去何處,她都是你的門麵,提起來麵上有光的,你要感恩才是。”

萬蓮說完,大概是怕再聽到不中聽的話,很快扭著腰肢離去。

林歲寧見姨娘嘴唇幹裂,要起身給姨娘倒杯水。

方晚葶握住她的手。

“你覺得萬蓮說的是真的嗎,太子真的看上了林芳菲?”

這事兒屬實有些離奇,但若沒有那麽一回事,萬蓮又怎麽敢言之鑿鑿?

林歲寧想了想,壓低了聲音道:“說實話,我覺得這太子挺奇怪的。”

“姓林,養隻貓,就是他的心上人了。”

“他要是這麽好騙,登基之後分得清忠奸嗎?咱們啟元朝的百姓往後還有好日子過嗎?”

“那不完蛋了嗎?”

“住嘴,”方晚葶臉色凝重,“這些話可不能說啊。太子如何,不是我們能議論的。”

林歲寧撇了撇嘴。

她故意很小聲說的,又沒別人聽見。

她就是罵了太子又怎樣?

“就算太子是蠢貨,憑林芳菲的出身和教養,怎麽都夠不著太子妃之位。”

“可她又是個不肯安分的,心比天高。”

“在東宮那樣的地方,甚至在皇帝皇後的眼皮子底下,她能長命到幾時?”

隻怕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

方晚葶點點頭。

“歲寧,你說得對。隻盼她別太早作死,至少等我們離開林家,免得牽連到咱們。但你把對太子的埋汰藏肚子裏,不能叫別人聽見,知道嗎?”

……

太子跟皇後僵持住了。

皇後不見太子。

太子便將皇後安排在東宮的心腹全部拔出,剔得一個不剩。

對於東宮內的情形,皇後一時間完全無法洞悉。

臨近日落,皇後有些坐立難安。

“本宮已經賞了林芳菲這樣大的恩澤,他還有什麽不滿?”

一進東宮便難以出去,允了林芳菲的母親入宮陪伴,算是天大的賞賜了,多少人求不來的。

太子卻半點不領情。

李嬤嬤勸道:“娘娘,不如見太子一麵吧。”

皇後想也沒想便拒絕。

“不見。太醫說了,受氣傷容顏,我見了太子一準受氣。”

李嬤嬤看皇後費了一日的神,也跟著心慌。

“可是娘娘也沒做多過分的事,太子殿下未必動氣啊。”

“你不懂。”皇後焦躁的在寢殿中走來走去,“你是不記得太子從前為了隻烏龜廢寢忘食,我給烏龜扔了,他是怎樣跟我要死要活的。”

這一日僵持下來,皇後已隱隱有些懊悔。

倒不如沒對林芳菲動手,眼下也不必憂心太子跟自己鬧了。

但這種懊悔剛上心頭,她就強行抹平了去。

她沒有錯。

惹得太子興師動眾許多日,身子都沒顧上,從早到晚就想著尋她,這不是紅顏禍水是什麽?

她毀林芳菲的容顏,是絕後患,亦是利國利民的必行之事。

李嬤嬤抹了把汗。

“今時不同往日,太子殿下長大了,會明白娘娘苦心的。”

……

李玄澤端端正正的躺在錦緞被褥裏,側首,與橘貓四目相對。

離戌時還有半個時辰。

橘貓好奇的瞳孔裏,倒映著少年清俊的臉。

“喵。”

它的叫聲嬌軟。

李玄澤埋汰道:“太娘了吧你,小公貓這麽叫,我可不這樣叫的啊。”

橘貓別過臉去,好似不想看他。

李玄澤也轉過臉來,看著重紫色的沉沉帳幔。

明明貓找回來了,也叮囑了屬下照看貓的周全,算是了卻了一樁大事。

可為什麽他心裏這麽空?

橘貓身上有傷,就一直趴在他身邊,隻有腦袋轉來轉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這座寢宮。

李玄澤說:“你在找林歲寧?”

橘貓好似認得這個名字一般,回頭看他。

“你今晚見不到她了。”

李玄澤說出這句話,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語氣裏竟然有幾分沮喪。

“她現在肯定在想你這隻臭貓,沒你她睡不著的。”

那個姑娘是真把貓當自己親兒子,哄著照顧著。

有時候她明明很難過很難過,掉了很多眼淚,可麵對它,她總是眉眼彎彎的,哪怕眼裏汪洋一片。

他也能感覺到,呆呆的存在,撫慰了她許多。

橘貓歪了下腦袋,耳朵動了動,仿佛在認真聽他說話。

李玄澤歎口氣,眼皮聳拉下來,垂頭喪氣。

“我母後是個瘋子吧?”

“我要找的人,她憑什麽擅自處置?”

“煩。”

也是母後的這番舉動,在他腦中敲響了警鍾。

前些日子,他為了自己的安危,也不得不很大陣仗地去找尋她的存在。

朝野內外,自然是議論紛紛。

分明是他的舉措,他勞民傷財,惡名卻是那位姑娘擔了。

沒有人會說太子殿下有不妥之處。

但許多人會覺得那姑娘該死。

哪怕那位姑娘一無所知,從始至終都是無辜的。

橘貓挪過來一些,拿腦袋蹭蹭他的臉。

“你想不想她?”李玄澤說,“你再等一等,百花宴,就能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