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歲寧躺在他身邊,雙臂緊挨著。

她稍稍一動觸碰到他手背,便被緊緊握住。

他靜默了會兒後,再次覆身而上,捧著她的臉便要親下去。

“當心我娘揍你,”林歲寧嚇唬他說,“我姨母也要揍你。”

李玄澤啞聲說:“揍唄。”

他再次湊到她唇邊,剛親上,門咚咚被敲響,敲門聲很是急躁。

山竹蹲在牆上,見紅衣女子敲門,立馬跳下來。

“敲什麽敲,裏頭是太子殿下!”

月容窈掃她一眼,“裏頭是我女兒。”

山竹仔細看了她容顏,傳聞林姑娘是有娘了,還特別年輕美貌,不輸韶華,竟然是真的。

他語氣放尊重點,“夫人,殿下和林姑娘正在敘舊,還請夫人不要打擾。”

敘舊個鬼。

要不是怕閨女害臊,她早就一腳踹進去了。

她又敲了兩下。

林歲寧在裏頭聽到是母親的聲音,急著把門打開。

“娘,我先前在這兒住過,過來看看。”

月容窈問:“哦,那要在這過夜嗎?”

林歲寧臉一紅。

”這,這不太好吧……”

月容窈恨鐵不成鋼的說:“知道不好還不走?”

林歲寧趕緊乖乖跟在她身後,到了院門口,還回頭望了眼。

月容窈一巴掌扇在她腦袋上。

林歲寧愣住。

“怎麽,怎麽了?”

月容窈不說話,走出一段路後,才說:“你就這麽容易被哄好了?”

林歲寧低著頭手裏玩著帕子,默不作聲。

不然呢?

明知道他不是那麽壞,還偏要不肯原諒他嗎?

月容窈氣鼓鼓的說:“你爹要是惹我生氣,他好歹得道歉三天我才會原諒呢。”

林歲寧說:“才不呢,爹爹都不知道你生氣了,你已經先把自己哄好了。”

她可在幻象中都看到了。

月容窈一噎。

“你……你有機會問問你爹,打聽打聽你娘的脾氣有多大!”

林歲寧歡喜道:“我還能見到我爹?”

“嗯,”月容窈抬頭,看向漆黑夜空中幾顆明閃閃的星星,“他快回來了。”

……

李玄澤在這間廂房裏睡了一夜。

今夜睡得格外安心,夢都是美夢,還是洞房花燭夜。

紅帳中,他和歲寧忘情擁吻,雙雙裹進被褥裏,衝鋒陷陣……

又一轉眼,身邊畫麵突變,他又身處在一間暗無天日的幽宮中。

有個瘋子對著牆在那念叨著什麽。

他走近了,才看清瘋子竟然穿著龍袍。

那瘋子回過頭來,一雙赤紅的眼直直盯著他。

那雙眼裏有怨恨不甘,亦有慈愛不舍。

李玄澤驚醒過來,胸口的心髒猛跳,腦海裏反反複複的回想巫祝昨日給他說的話。

“放心,交給我,我來做。”

“看在你的麵上,我不會對他趕盡殺絕。”

“我是巫祝,自然以慈悲為懷,感化為主。”

當時,李玄澤不是太相信她的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要如何感化我父皇?”

巫祝勾了勾唇角。

“我自有我的法子。放心,天底下就沒有比我更心善的人,也盼著歲寧好,凡事不會做絕的。”

……

回到皇宮。

李玄澤當即被請去了禦書房。

皇帝坐在龍椅上,捂著頭在那,似乎頭痛欲裂。

“父皇?”

皇帝抬起頭,麵容十分憔悴。

“玄澤,你過來。”

李玄澤走到他身邊。

“父皇,你身子不適?太醫看過沒有。”

皇帝搖搖頭,吃力的站起身,兒子同他長得一般高了。

他拍拍太子的肩膀。

“從前父皇是想過成全你和林歲寧的,可後來,又有巫祝歸世的消息傳來。”

“算是陰差陽錯,若不是巫祝有意隱瞞林歲寧的身份,又何至於到今日的地步。”

話剛落,他耳邊的聲音越發聒噪大聲。

這會兒在念三字經了。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皇帝立馬改口,“是朕的錯,朕有眼不識泰山,才叫你和歲寧經曆這些磋磨。”

這麽說,耳邊的聲音才輕一些,念的相對柔和了。

皇帝如釋重負的鬆口氣。

看來巫祝是能聽見他在說什麽,做什麽,他說話得謹慎才是。

李玄澤困惑不解。

“父皇,怎麽了?”

怎麽一會兒這樣說,一會兒那樣說的,判若兩人,又好似得了失心瘋。

皇帝按著扶手坐下來:“昨日去梁王府了?”

“嗯。”

“見到林歲寧了。”

“是,”李玄澤低下頭,坦白道,“兒臣就是為了見她才去的。”

皇帝目光沉沉的將他從上到下掃視了遍。

而後道:“好,多說些好話,小姑娘都容易心軟,尤其她還是個挺好的小姑娘。”

耳邊那個聲音似乎愣了一下,稍作停頓,又繼續念。

皇帝領悟到解咒的關鍵,再接再厲:“朕以往是做了些糊塗事,有眼無珠,還對宋將軍以怨報德,實屬不該。”

他認錯的模樣很誠摯。

李玄澤猶豫一下,小心翼翼的問:“所以父皇是打算……”

打算效仿漢武,下罪己詔?

還是?

皇帝目光變沉,“朕隻是與你說說。”

當然口頭說說罷了,否則,難道昭告天下人說他忌憚賢良?

然後他被世人唾罵,再遺臭萬年?

話落,耳邊的聲音又加快,轟轟往他腦子裏湧,要把他的頭生生撕裂開來。

他痛苦不堪的捂住頭,半晌聽不見外頭動靜,仿佛身處於混沌中,不停的天旋地轉,好一會兒才終於又聽到動靜。

“父皇?”

皇帝終於緩過勁兒,才發覺已滾落到地上。

太子正把他身子抱在懷裏,往外頭喊:“快傳太醫!”

皇帝定定看著太子焦急的臉。

“玄澤。”

李玄澤轉過眸來,“父皇,我在。”

皇帝抓著他的肩膀說:“也不全是巫祝的緣故。”

“什麽?”

“你在繈褓裏的時候,朕去看你,你小手一把抓住朕的手指,咯咯的笑。”

提起以往,皇帝血絲密布的眼裏都變得柔和起來,“朕就想著,你是個孝順孩子,認得爹爹的。”

李玄澤心裏砌起城牆,將這句話回避在外。

他心裏清楚。

父皇是在提醒他父子情分,好利用他做一些事。

他想,父皇對他的確不薄,但遠遠比不上他的皇位,比不上他的名聲。

更不能抹去過失。

他把皇帝扶到龍椅上,“兒臣去催一催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