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出水,無稽之談。
但宋景翊說:“行啊!”
月容窈歪著腦袋說:“你撒謊,真要出水了,你還是不信我。”
宋景翊目光往遠處一瞥,唇角滲出苦笑。
“都窮途末路了,信一次何妨。”
得了這話,月容窈拉住他手腕往營帳的方向跑。
跑到井邊,示意他往下看。
夜裏漆黑一片,啥也看不到。
月容窈便拿個桶,用繩子綁了沉下去,再拎起來,滿滿當當的一桶水。
宋景翊澄明的眼中閃過錯愕。
“這真的……”
“真的,我從不撒謊,”月容窈莞爾說,“接下來該你了。。”
日出東方之際,城門大開。
宋景翊抱著殊死一戰的決心,率兵衝出城門,殺向還在駐地觀望的敵軍。
……
戈鹿之戰,宋景翊名聲大噪。
天賜糧草,枯井生水,絕處逢生,此戰如有神助。
神助者,皆望而生畏。
回長安複命前夕,宋景翊破天荒地喝了酒。
他忍不住問:“你是怎麽做到,讓他們全部鬧肚子的?”
戰場之上,對方全是捂著肚子的病患,還有忍不住拉在褲子裏的。
聞著時不時飄來的屎臭味,憋著笑打完這仗,也是史無前例的經曆。
將士們說起這事來能笑一輩子。
月容窈拖著腮看著他。
“這可是秘密。”
“不說?”
“不說,我要是告訴你了,你不得搶我巫祝的行當了?”
宋景翊笑道:“搶不了,甘拜下風。”
……
畫麵一轉。
是在鬱鬱蔥蔥的園林中。
錦衣華服的少年迎麵而來。
“才來兩日就要走,父皇說你自己請的命,這一時半會兒都等不及了?”
宋景翊說:“咱們休整一日,外頭就亂一日,自然是等不及的。”
也不僅如此。
這次回長安,旁人都以為憑此功他能封侯封爵,可皇帝對他的賞賜僅是一些金銀,嘉獎還是私底下。
可見皇帝不想百姓議論此事。
確切的說,皇帝不想人議論的,是他宋景翊在戈鹿城沒等到援軍的事。
宋景翊一貫是個心大的,可如此這般,叫他繼續呆在這天子腳下,也呆得氣悶。
少年看向他身後戴著麵紗的小姑娘。
“聽說你這次回來,身邊多了個形影不離的小姑娘。”
月容窈微微點頭示意。
“八皇子殿下。”
宋景翊有點詫異,“你沒見過,便知道他是八皇子?”
月容窈淡淡“嗯”了聲。
她情緒不是很高,似乎見了眼前這人並不歡喜。
八皇子挑眉問:“這是誰啊,你撿的妹妹?怎麽還戴個麵紗,整得神神秘秘的。”
“她呀,你可不要小瞧了她,戈鹿之戰她功不可沒。”
宋景翊同八皇子相熟,說話便也隨意了些。
聞言,八皇子笑道:“看來是真有本事,你不輕易誇人的。”
宋景翊到底年輕氣盛,還想誇耀一番。
“那當然,天賜糧草你聽說了吧,還有……”
月容窈出聲打斷了他的話,“我有點不適。”
宋景翊立刻關切道:“怎麽了?”
到了屋裏。
月容窈冷著一張稚嫩的臉,說:“你記住,不要信李呈遇,凡事對他多留個心眼兒。”
李呈遇是八皇子的名。
“嗯?”
“你別看他與人為善,性子好,他的手段是真不幹淨,”月容窈頓了頓,說,“兩年後他會成為太子。”
宋景翊愣住。
“你大抵是弄錯了,他從來不愛爭那些東西,我與他一同長大,他……”
月容窈不屑一笑。
“讓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愛爭,都知道他淡薄名利,性子良善,這難道不是一種手段?宋景翊,你從來隻知道打打殺殺,他那種人的心思,你怎麽會明白。”
宋景翊無話可說的閉上嘴。
這些時日的相處,他見識了這小姑娘的言出必行。
對於她所說的話,哪怕存疑,他一定會入心。
月容窈歎口氣。
“不過李呈遇這家夥做皇帝,比現在這個皇帝靠譜點。現在天下這麽亂,可離不開這壞東西的胡作非為。”
“他是真以為啟元一時半會兒亡不了,明明能派援軍來,卻死活不派,美其名曰徒增傷亡。”
“這壞家夥,該早日駕崩才好,隨便換隻狗做皇帝都比他強。”
宋景翊瞧著她越說越氣憤的模樣,笑道:“李呈遇做皇帝,真能比現在這個好點?”
“嗯,”月容窈很公道的說,“畢竟李呈遇要臉麵,喜歡百姓誇他仁德。”
“那就好。”
宋景翊鬆口氣。
他信容窈這句話。
所以天下暫時還不會亡,至少能安穩地等到李呈遇做太子,再登九五。
他原以為按皇帝這路子,沒多久便要亡國的。
宋景翊問:“你不想外人知道你的能耐?”
“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月容窈坦白說,“名聲傳出去了,畏懼我跟你的人多了,接下來的事會順利許多,我還能少費點力氣。”
推開門的一刹,她似乎看到了什麽,雙目一滯,身子猛然僵住,臉上血色褪去。
宋景翊隨著她的目光往那處看。
隻是荷塘的白玉欄而已,什麽也沒有。
“怎麽了?”
月容窈慢慢緩過神來。
“沒事,走吧。”
……
畫麵從眼前消散。
林歲寧下意識看向身旁的少年。
李玄澤雙目失神,不知在想些什麽。
林歲寧出聲說:“李呈遇是你父皇。”
李玄澤點頭,無力道:“那時還是八皇子。”
如此一說,林歲寧便知方才的畫麵他也看到了,手肘頂了頂他。
“沒事,以後你做個好皇帝,造福萬民,你自己無愧於心,祖輩造的孽便不該算在你頭上。”
李玄澤不想再繼續說這事,換個話題道:“先前百獸百鳥入山,說是巫祝再次臨世的征兆,那是不是說明,你母親有起死回生的可能?”
林歲寧看著棺木中月貌花容安睡的女子,磕了下眼皮。
那她能做什麽呢?
她看到的那些畫麵裏,沒有一句話一件事是告訴她,怎麽才能救活娘親的。
她握住垂掛在胸前的玉蟬,忽然想到了什麽。
方才看到的那些壁畫,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很久以前的,或者昨日的。
唯有一副,是沒有發生過的!
李玄澤同她想到了一處去。
“試試血滴玉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