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路過長街鬧街,當街大吵的一對夫婦動靜太大,林歲寧讓馬車停下來。

方晚葶掀起車簾。

“他們怎麽來長安了?”

萬蓮和林誠錄這對夫婦,應該在安淮縣才對。

林歲寧說:“來找我的。”

她在梁王府時,這兩人在王府外頭求見她。她入東宮,這兩人又在皇宮外等過她。

不知道這對夫婦到底什麽事,林歲寧反正不見。

這兩人吵著吵著,林誠錄揪住萬蓮的頭發,把她往巷子裏拽。

“要不是你這個死婆娘虧待歲寧,也不會叫她寒了心,現在找她個人都找不到!”

萬蓮疼得麵目扭曲,使勁捶打他的手。

“你女兒不理你那是她沒良心!賴不著我!”

車夫也喜歡看熱鬧,馬車往前軲轆轉了兩圈,正好能看到巷子裏的動靜。

巷子裏頭,林誠錄一腳接一腳踹在萬蓮身上。

“我閨女怎麽沒良心,沒良心把她姨娘當親娘孝敬?也就你生的幾個玩意兒人不人鬼不鬼!”

萬蓮嗷嚎著被踹到了牆根。

“林歲寧是你親生的嗎?!你看看我生的哪個不像你!林歲寧哪點跟你像了!”

這話過去林誠錄也說,一個丫頭片子,長得都不像自己,死了也不可惜。

可眼下,他是巴不得歲寧是她親生的,那是他萬一翻身的機會了,萬蓮再說這話,無疑是惹他大怒。

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衝著這對夫婦指指點點。

有人仗義執言,“大老爺們打女人,真不是東西!”

林誠錄喊道:“你們有所不知!這娘們光天化日偷男人,偷家裏來了!”

萬蓮被扇麻了嘴,聽見他肆意抹黑自己,卻無力辯白,氣得往外吐血。

圍觀之人的議論變了風向,原本憐憫的目光也變成厭惡。

“偷男人啊,那是該打。”

“野漢子在哪兒,拎出來一塊兒打!”

……

林歲寧吩咐道:“一會兒把他扭送官府去,就說當街行凶。”

小廝正準備上前去幹涉,林歲寧阻止道:“再等等,等他打夠了再說。”

一來萬蓮還沒慘到哪裏去,怎麽能解氣?

二來打得不夠慘,官府判得也不會太重。

不過將林誠錄扭送官府的是東宮的人,官府必然嚴辦。

小廝又問:“那位婦人如何安置?”

“不必安置。”

被打得起不來身,那就讓她躺那兒便是,林歲寧又不是活菩薩,還能以德報怨。

不上去補幾刀,已算她心地純善寬宏大量,仁慈的要命了。

林歲寧放下車簾。

“姨母你看,惡有惡報。”

看到這出實屬痛快,原本悶悶不樂的連東西都不想吃,可到這會兒,她突然覺得隻要活得長,總會有歡喜之事。

方晚葶一笑。

“出城吧。”

……

入夜,隨便找了個客棧住。

自從知道呆呆和太子傷勢互通,林歲寧對待它就特別小心翼翼,它從桌上跳下來,林歲寧都會心驚膽戰,生怕它摔到腿。

方晚葶說:“你有沒有覺得呆呆一到夜裏就懨懨的?不會是有病吧。”

白日裏挺精神的上躥下跳,入夜就感覺會有變化。

林歲寧已經習慣了呆呆日夜判若兩貓。

“可能是天黑了害怕吧,”

方晚葶指了指那隻趴在**直勾勾看著林歲寧的貓。

歲寧走哪兒,它就往哪兒看。

“你管那叫害怕?我怎麽不覺得它害怕?”

林歲寧看向呆呆。

傷勢互通,那心情會不會互通?如果太子現在很難過,呆呆能不能感受到?

她拿下珠釵,一頭青絲如瀑泄下。

走到床邊蹲下來,平視著呆呆。

呆呆對上她的目光,突然有點無措的站起身,視線無處安放的左看右看。

好像做錯了什麽事被抓包。

林歲寧噗嗤笑了聲,青蔥指尖點了點它的小鼻子。

“他會不會也在想我?”

呆呆一愣,茫然的看著她。

戳鼻子不太舒服,但它也沒有躲。

林歲寧自顧自喃喃自語。

“這回去月西山,會遇到他嗎?應該不會吧。官兵會圍了一座山專門供他們狩獵,我又進不去,怎麽會遇到他呢?”

“所以這輩子,都不會見麵了吧。”

呆呆看著她眼睛裏閃爍的水花,抬起爪子想給她擦眼角,又聞到爪子滂臭。

要命,這破貓白日裏肯定又挖屎了!

它隻能懨懨把爪子收回來,無措的看著她。

“喵……”

方晚葶在一旁問:“世子不是挺好,為什麽不嫁他?”

林歲寧摸摸呆呆的頭。

“我離開長安,就是不想眼看著他娶別人。將心比心,我若是嫁了世子,他也會難過的。”

方晚葶急了,“你難道一世不嫁人了?”

林歲寧沒有想過再嫁人的事,或許久了,有些事自然放下了,到時候再遇見合適的人,她會願意成個親。

“也許會嫁的吧,隻是不能是世子。”

林歲寧解釋說:“做世子妃,太子還得來喝我的喜酒,到時候,他怎麽麵對我?”

所以她要走的遠遠的。

呆呆鼻頭止不住的發酸。

幸好這時候林歲寧起了身,她得去沐浴,沒有看到它眼裏盈盈的淚。

洗漱完,她穿著肚兜上床,呆呆趴在床尾,眯起眼假寐。

吹滅燭火之後,它還在床尾,沒有往她懷裏去。

林歲寧翻來覆去睡不著,剛有點困意,外頭一陣躁動。

侍衛的腳步聲疾亂。

樓下還有刀槍相撞的打鬥動靜。

呆呆四肢立起,踩在被褥上,警惕的看著窗外。

林歲寧和方晚葶迅速下了床,穿上衣服鞋襪,以便隨時跑路。

一個火把從窗外飛來,落在床褥上,火焰滾燙,頓時照亮整個屋子,呆呆撒腿跳下床,跑到林歲寧腳邊。

林歲寧下意識的一揮衣袖。

那扇被火把擊開的窗突然再次合上,帶來一陣詭異涼風,床褥上的火把瞬間熄滅。

床褥上被灼傷出黑糊一片。

熄滅的火把還有不成氣候的火星,在冒著煙。

方晚葶驚魂未定。

“這窗自己關了?火把自己滅了?”

“剛剛有陣風,”林歲寧覺得這是她們福大命大,“姨母,老天爺都在幫我們,我們不會有事的。”

呆呆詫異的抬頭看著林歲寧。

目不轉睛。

它現在是隻貓,貓的眼睛好,感觀強。

它方才明明看到,歲寧的衣袖像把大團扇,扇出了強勁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