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軟軟的聲音落在他耳畔。

“肌膚之親”這四個字帶了點顫音,撓得他耳畔酥酥麻麻。

李玄澤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把她打橫抱起,往裏間去。

“不能在這裏。”

這扇門隨時會被冒冒失失的人推開。

李玄澤把她抱到裏間,放在鋪了蠶絲軟墊的羅榻上。

這張榻是他以往看書看累了,用來小憩的,上頭沒放置矮幾,榻很寬,比她閨房的床寬。

他自認不是個君子。

盡管每一回在她沐浴時候,自覺閉了眼。

可在她身邊入睡之後的夢境裏,常常是洞房花燭夜。

滿屋子的紅,大紅龍鳳雙燭,大紅幔帳,大紅錦緞被褥,還有她嫣紅的唇。

凝脂玉肌,雪山紅梅。

在他眼前緩緩綻放。

饜足醒來,他依然在她懷裏,隻是按在她胸口的是一雙毛茸茸的黃爪子。

而現在,不是夢境,她真真切切的就在他身下。

李玄澤順著她的玉臂,握住她的手,撥拂過她的青蔥玉指,緩緩與她十指相扣。

她另一隻手緊緊抓著他玄色衣袍的襟邊,小鹿般的眼睛緊張的看著他,胸膛起伏得厲害。

“你是在心疼我,”李玄澤啞聲說,“還是孤注一擲,不想給自己留後路?”

林歲寧眼簾浮動。

“都有。”

她知道被她堵住的,他沒說完的話是什麽。

今日,皇帝弄出這麽一個局麵來,當真不給她和太子留後路。

太子若懷疑她,不幫她說話,她或許當場便被定了罪。

可太子當著這麽多人的麵,麵對火場裏救出來的皇後,卻斬釘截鐵的幫護了她這個被指認的“罪魁禍首”。

所以皇後還有一種死法,那就是死於太子的不孝。

被不孝的兒子氣死。

到時候,皇後鬱鬱而終的消息傳出去,朝野內外,許多人會認為太子被宵寧郡主迷了心智。

他們不會在意起火的真相,他們的利刃也不會對著太子而去,而是一致的上諫處死媚上惑主的宵寧郡主。

自古以來,一向如此。

紅顏禍水四字,要麽逼死她,要麽太子無法收場。

林歲寧鬆開他衣袍,輕撫他緊蹙的眉眼。

不得不說,這是張極好看的臉,賞心悅目,隻是這樣的眼神她看著心疼。

世人都羨慕他生來就是儲君,無比尊貴,該是隻喜無憂才是。

誰知他也一樣不由自主。

“你有沒有想過,今日皇後娘娘能活著走出火場,是為什麽?”

李玄澤沉痛的閉上眼。

林歲寧說:“陛下的意思或許是,皇後未必死,隻要你放棄我,就能換皇後娘娘苟活著,便沒有之後的那些事。你不會有不孝之名,我也不必被口誅筆伐。”

李玄澤抓著她的手指在唇邊親了親。

他啞聲說:“歲寧,我母後活不了,父皇不可能容忍她,哪怕今日沒讓她死,也不過是拖些時日罷了。我放棄了你,到時候母後沒了,你也不在我身邊了。”

“你聽我說,”林歲寧雙手捧著他的臉,“如果皇後早晚要薨,我不希望是現在,不希望她的死跟我牽扯到任何關係。一旦牽扯上,往後你再怎麽替我洗脫清白,外人也隻會認為你找了替罪羊,你不義不孝,被女色蒙蔽心智,你樂意聽到人這樣說嗎?”

她其實對那位皇後死不死的並不關心。

畢竟當初在百花苑,皇後那副架勢是要她的命。

而且皇後待太子也不好,親生母親對唯一的兒子,都比不上姨母對她的萬分之一。

隻是到如今臨了,才開始對這個虧欠過的兒子懺悔。

皇帝猜的也沒錯,今日在鳳儀宮,林歲寧麵對皇後那些懺悔的話,並沒有給好的回應。

當然,林歲寧不敢趾高氣昂的回懟皇後,畢竟人在鳳儀宮。

她怯怯的問了皇後一些話。

“您知道為什麽太子不將十八皇子的身世公之於眾嗎?因為太子怕把秦太師逼到絕路,暴露您的秘密,太子殿下真的始終為您著想。”

“十八皇子?他是秦太師的骨肉啊,娘娘您竟然不知道嗎?”

“您那日在大殿上為秦太師說話,我以為娘娘您是知曉內情的。”

“秦太師還說,當初給夫人生下的女兒起名叫靜姝,騙得娘娘癡心,還是他夫人的主意。”

“隻是定情詩中的一個名字,便讓娘娘您以為秦太師舊情不忘,一心想讓秦靜姝做太子妃……秦太師的夫人,當真挺會為女兒的前程算計。”

“隻可惜,太子殿下不喜歡秦靜姝,太師隻能另做打算。”

說到這裏,皇後捂住耳朵,渾身顫抖著再不肯聽下去。

林歲寧看著她,還是把最後一句話說出了口,“就連秦太師都早早知道女兒無望,您卻……還在逼迫太子殿下娶她。娘娘,您的心裏,可曾有過太子殿下半點位置?”

她多次看到太子因皇後的所作所為而黯然落寞,借酒澆愁。

豈能不心疼?

沒料到的是,皇後會被身邊那位婢女猛地推倒在地,那位婢女而後又拿起燭台,扔到簾子上。

當時變故來的太突然,林歲寧來不及思慮,撒腿就跑出去喊人來救火,救皇後。

可無論她喊的多大聲,事後芳姑姑依然咬死了事情是她做的。

這是一張天羅地網,她避無可避。

“我無謂世人如何看我,”李玄澤執拗的說,“也不會讓人動你。”

林歲寧苦笑,“皇後娘娘或許是到了今日,才發現芳姑姑不是向著她的,許多事芳姑姑如何在背後推波助瀾,讓娘娘與你母子決裂,她想明白了這些,難免心如死灰,生無可戀。”

李玄澤若有所思,“你想說什麽?”

她說:“不止是鳳儀宮,娘娘能不能把我從東宮帶走,也全憑陛下的意思,不是嗎?”

李玄澤雖俯在她身上,可一隻手臂撐著,他們的身子並沒有緊貼著,是有縫隙的。

林歲寧雙臂探進他衣袍裏,環住他的腰,讓他壓下來,與她嚴絲合縫。

“既然有今日沒來日的,不如趁還活著,趁還在一起,該歡愉就歡愉了,也算做了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