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姚蓁蓁一驚。
才起身,便見一名渾身肅殺的高大男子踏進院子。
姚紹周才從大理寺審完了犯人,眼底殘留著一絲冷意,瞥見立在姚蓁蓁身側的沈拂煙,他頓了頓腳。
“沈大小姐、沈二小姐。”這時姚紹周身後突然走出一人。
暗黃蟒袍,和田玉佩,搖著灑金折扇,神色散漫。
沈拂煙麵容一凜,立刻跪地行禮:“臣女見過恒王殿下、姚大人。”
跟著姚紹周前來的竟然是三皇子恒王,夢裏最後奪得天下的霸主!
“都起來吧,本王可看不得女子受罪。”
恒王搖著扇子,姚紹周冷下臉:“殿下慎言。”
“是本王一時嘴快了,紹周莫惱。”恒王嗓音浪**,帶著紙醉金迷之意。
沈拂煙不動聲色地看著沈若柳輕輕顫抖。
怕恒王?莫非……
昨日在宮中同她在一起的人就是恒王?
心中哂笑一聲,沈拂煙抬頭便見恒王的目光在沈若柳身前流連,將她心底的猜測確定了八九分。
“聽聞你邀了好友,我過來瞧瞧。”姚紹周麵色平靜,“兩位小姐在府中不必拘束,四妹若有需要,可以找我。”
“大哥,我知道的。”姚蓁蓁靦腆地笑了笑。
她其實有些害怕,姚家幾名小姐都有婚約,隻有她還未定。
姚家是皇後母族,定然是站在太子一側。
然而最近恒王與大哥走得很近,她有些擔心姚家是否想用她來拉攏這種閑散的親王。
沈拂煙看出姚蓁蓁眼裏的不自在,莞爾一笑道:“四小姐待我極好,沒有什麽不自在的地方,請大人放心。”
“嗯,我與恒王殿下還有要事商議,你們繼續。”
姚紹周淡淡點頭,倒是恒王,臨走時還朝她們露出了一個迷人的笑容。
走了有一會,便有個臉生的婆子在沈若柳身旁不慎打翻了茶水。
看著沈若柳魂不守舍離開的背影,沈拂煙眼底寒意更深。
“拂煙,你怎麽了?”
姚蓁蓁喝了幾口果酒,麵頰微紅。
“無事,”沈拂煙笑著喝掉杯中酒,蹙眉扶額,“我有些吃醉了,能否讓我在你院中休憩片刻?”
“好啊,”姚蓁蓁也有些暈乎,“就在茶室裏吧,我也在偏房躺一躺。”
一進入茶室,沈拂煙渙散的眼神立即變得清醒。
“桂米,你守在這,我不出聲,不許任何人進來。”
待桂米在門外守好,沈拂煙從窗戶一個翻身,消失在屋後竹林中。
方才閑聊時她已打探了,姚家隻有尋常家丁,姚紹周的書房也許有人把守,但她相信自己能夠遮掩過去。
來到姚紹周的院子,恒王不見蹤影,隻有姚紹周一人,正在院子外臨水而立,不知在靜思些什麽。
沈拂煙無聲無息潛進書房。
看得出姚紹周此人為人處事十分板正,就連櫃子裏的卷宗書冊也都是按規律擺放。
沒費什麽功夫,便找到了當初許家獲罪的卷宗拓本。
拓本有兩份,她毫不猶豫地拿起一本塞進懷裏。
恢複好書房擺設,沈拂煙正準備原路返回,突然書房外一陣腳步聲傳來,再去翻窗已經來不及了!
驚懼之下,她直接躲入了書房的偏側,這裏應是姚紹周小憩之處,有一不大不小的矮榻,還好沈拂煙瘦,硬生生將自己擠了進去。
書房門被打開,男子的腳步聲停停走走,沈拂煙鼻尖沁出細汗。
良久,腳步聲漸遠,書房門開了又關。
正要從榻下爬出去,突然橫空伸下一掌骨節分明的大手,拽住她手腕,伴隨著一聲輕笑,將她拽了出去。
沈拂煙霎時血液逆流。
待看清眼前人相貌,她大吸一口氣,忍不住紅了眼眶。
“看我逮到了誰?”裴晏危一身潛行勁裝,眼尾捎著笑意。
兩個不速之客,竟撞到了一起!
沈拂煙的心重重落回胸腔:“嚇死我了!”
她緊張地看向側間門外。
“姚紹周走了,”裴晏危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看著她這身偷偷摸摸的裝束眯起眼,“你怎麽會在他的書房?”
“都督怎麽也在?”沈拂煙反問。
“伶牙俐齒,我先問的。”裴晏危一把將她攬到身前,鼻尖湊近,“嗯?”
“我來查當初許家犯罪的卷宗。”沈拂煙沉默片刻,還是選擇了告訴他。
“我懷疑,貪糧一事背後另有勢力,許家恐怕隻是嘍囉。”
現在想想,許家一案確實有些疑點。
一介四品官員,怎麽敢在決定西北生死的軍糧上動那樣大的手腳?
沈拂煙低著頭,也就沒發現裴晏危在聽到她的話後,眼底湧出的激**情緒。
“玉兒,此事你不要管。”
他嗓音微啞,沈拂煙聞言猛地抬頭:“為什麽?”
書房外傳來聲響,裴晏危皺緊眉頭,一把抱住她從窗戶口飛身掠出。
兩人來到僻靜處,他摁住沈拂煙的唇,眉眼冷厲:“聽話,這件事不是你能查的。”
沈拂煙心知此事果然不簡單,但……
“許家貪糧一事直接導致了我父親戰死,我不可不管,”她紅著眼低聲道,“他戎馬一生,最大的願望是大齊北統,卻死在自己人的內鬥手中,現在知道了繩之以法的人不是真凶,我如何能袖手旁觀?”
裴晏危喉結劇烈滾動,他壓下眉眼,聲音藏著一絲暴戾。
“我說了,此事你不許碰,這裏頭暗流洶湧,一不小心,便連死都不知道怎麽死!”
沈拂煙輕輕一顫,隨即倔強地瞪著他。
“事關我父親,便是前麵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踏!”
她避開裴晏危的手,一臉毅然。
“我會很小心的,但不讓我查,不可能!一日不查清楚,我便一日無法安心。”
“此事不是你小心便能成,”裴晏危頭一次在她麵前露出令人膽寒的危險神色,“你不知道,在這背後到底是何等恐怖的勢力在鬥爭,你鬥不過。”
“那我便讓自己變得強大,”沈拂煙毫不畏懼地看著他,“都督也是獨自走到今天的,為何談及此事,倒是縮手縮腳?”
裴晏危分明是個恣睢冷酷的性子,便是皇帝的玩笑他也敢開幾分,這背後到底是誰,能讓他忌憚至此?
沈拂煙不知,裴晏危不願告訴她,她遲早要靠自己將之挖出。
聽了她的話,裴晏危一怔,隨即露出一抹複雜的笑容。
“玉兒……”他低歎一聲,不顧沈拂煙抗拒,強勢地將她按進懷裏,“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我隻是……不想看見你受到傷害。”
“父親的死因不明,就是對我最大的傷害。”
沈拂煙被他哄得鼻腔一酸,卻還是硬著語氣。
“縱使前路荊棘遍野,仍舊要一往無前,我以為都督也是如此想的。”
裴晏危陷入緘默。
良久,他歎了口氣:“就知道攔不住你,隻是你答應我,遇到任何事,若無把握,過來找我。”
沈拂煙也不說話了。
她並非不想依靠他。
作為錦衣衛首領,裴晏危權勢滔天,許多事她做著不方便,他卻動動手指就行。
但看他身上的傷就知道,裴晏危自己的處境也不夠安穩。
她何必去扯他的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