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官隻好守著她在樹下坐著,沒過一會兒,遠遠走來一個人影,夢官警惕地打起精神,隻見火光靠近,來人居然是祿新。

“公主姐姐。”

祿新雖是男孩打扮,卻依舊幹幹淨淨的,她手上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一些素淨的菜。

“吃點東西吧。”

看見夢官,祿新抿了抿嘴,徑直走到沈拂煙身邊坐下。

夢官微微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坐到沈拂煙身邊,而沈拂煙也毫無抗拒。

“祿新,”沈拂煙摸了摸她的頭,心情好了一些,“你吃過沒有?”

“吃過餅了。”

祿新不敢多說話,隻乖乖點頭。

沈拂煙看見她衣襟上落了一些餅渣,於是用手去拍,摸到那渣滓如同堅硬的石子,再看了看自己這一托盤的菜。

她現在是木離的人質,木離在乎胎兒,定會好吃好喝待她,連她都隻能吃這些,祿新吃的餅還不知有多難吃呢。

“來,”沈拂煙將一碗臘肉遞給祿新,又將米粥也遞給她,“我吃不完,你替我吃些。”

祿新瞪大了眼睛,拚命搖頭:“不行,我聽他們說,公主姐姐你肚裏有了孩子,我不能吃你的飯菜。”

“快吃,”沈拂煙一把將碗塞到她手中,笑意盈盈,“知道我有了身孕,想必也該知道,有孕之人時常沒胃口吧?你若不吃,我也吃不下,要浪費了。”

她確實沒什麽胃口,隻吃了幾個栗子餡餅,就不想吃了。

祿新圓溜溜的眼睛轉了轉,端起碗呼嚕嚕吃完,隨即飛快地跑到剛才那堆小廝中,過了一會,居然端回來了一隻兔腿。

“哪裏來的?”

沈拂煙見她將兔腿往自己手中塞,忙笑著問。

“他們打了隻兔子,我仗著年紀小,上去討了一隻。”

祿新古靈精怪道。

他本就是小孩兒,歸一閣中人以為他是被迫跟著秦逸玄投奔裴晏危的,見他被抓回來卻未嚴加看管,都覺得他有些可憐。

沈拂煙聞到噴香的烤兔腿,口水忍不住分泌出來。

“我們一起吃。”

她也不忸怩,畢竟肚子裏的胎兒需要吃食。

於是兩人坐著,沈拂煙撕下一條條腿肉,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起香噴噴的兔腿肉來。

她耳力好,吃到一半,便聽見身後夢官輕輕咽口水的聲音

沈拂煙細思片刻,撕下一條腿肉,轉身遞給夢官:“夢官,你也未吃晚飯吧?來嚐一點。”

夢官死板的臉上顯出驚愕的神色,分明很饞,卻還是搖頭。

“公主請用,我不能吃。”

無論沈拂煙怎麽說,她就是不肯接過兔肉,祿新看得著急,伸著脖子過來,“啊嗚”一口叉掉了這口肉。

“祿新!”

沈拂煙無奈地看著她調皮的樣子,輕輕笑了笑。

祿新搖頭晃腦:“她不吃我吃,這肉冷了可就不好吃了,夢官,你幹嘛這麽聽話,公子不讓你吃,你就不吃麽。”

夢官垂頭不言不語,祿新覺得沒趣,於是扭過身子依偎到沈拂煙身邊,小聲和她說。

“公主姐姐,我與夢官雖是孿生,卻不是一起被歸一閣收養的,師父當初撿到了我,直到好幾年之後,木離公子才尋到了夢官,將她也收入了閣中,是以我們倆雖然一模一樣,其實從未一起玩過,夢官為木離公子做事,和我與師父也沒關係。”

她這是提醒沈拂煙,別因為夢官和她長得像就動惻隱之心,實際上,夢官是木離一手養大的,和其他歸一閣的人沒什麽區別,都是敵人!

沈拂煙點點頭,不讓祿新繼續說下去,轉而說了些別的話。

過了一會兒,夢官就提醒她要回去休息。

沈拂煙同祿新告別,兩人站在火光外,祿新突然輕輕靠上來,抱住了她的肚子。

“公主姐姐還有小寶寶都要平安呀。”

她說得真誠,沈拂煙也很觸動,反身抱了抱她。

“乖祿新,你最懂事了,回去吧。”

祿新走了,夢官看著沈拂煙的背影,撲閃撲閃睫毛,沉默地隨著她走回了馬車。

“公子說了,讓我跟著公主一起睡。”

她不像祿新那般活潑,說話也是一板一眼的,一點也不靈動。

沈拂煙懷疑她是否不是木離養大的,否則木離那樣的人,怎麽會養出這樣沉靜的女孩呢?

她不排斥夢官和她一起在馬車裏睡,總比換人看守她稍微自在些。

入了夜,周圍寂靜無聲,沈拂煙盯著透出微光的窗簾縫出神。

剛才吃飯時,她在靠著的那棵樹下留下了暗號,如果裴晏危的人能夠找到這裏,起碼能知道她曾從這邊走過。

困意襲來,沈拂煙翻了個身,感覺馬車裏總有一股微微的冷風,她想讓夢官將馬車簾子拉好,卻見夢官整個人都擋在馬車簾子前麵,用自己的身體堵著遮不住的風口。

歸一閣的馬車不如她平時用的華麗,能做到這般,已經不錯了。

霎那間,沈拂煙的心像是被人揪了一般,有些酸、有些麻。

夢官不過是個和祿新一般大的孩子啊……

她摸著自己的肚子,若她的孩子長到這麽大,不說千嬌萬寵,也是要錦衣玉食,被她與裴晏危寵愛著的。

哪個母親能忍受孩子做那低賤之人呢。

沈拂煙歎了口氣,見夢官的背脊微微僵硬,於是喚她:“夢官,來同我一起睡吧,這被子太厚,壓得我肚子疼,幫我撐撐。”

她早就發現了,隻有找借口使喚,夢官才會願意聽她的話。

夢官果然有些不情願地睡了過了,待睡著後,一直板著的小臉也失去了那種呆板,反而有幾分孩童的可愛。

接下來幾日,便重複著這一日的行為,無非是探子去城裏抓來了藥,沈拂煙每隔一日就要喝藥保胎。

到第五日時,秦逸玄接著診脈的功夫,告訴她:“冀州快要到了,我這才知道,木離不知從哪搞了一艘船,要偷偷用船將我們在冀州前麵的城鎮運去江南,如今他的人管得鐵桶一般,什麽消息也留不下來,麻煩大了。”

木離果然陰險,隻要上了船,蹤跡就消失不見了,此時再想追蹤,隻會更加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