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滾回去。”

沈霆雙手枕在腦後,粗聲粗氣道。

他已經這樣了,還管什麽嫡子庶子?

橫豎都不會再有出息了!

沈霆滿不在乎,可沈老夫人不這般想。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鬆兒,也許沈家現在是落魄了些,可你父親到底沒有獲罪,沈家還是清白的,你是嫡子,往後一樣可以考取功名,重鑄沈家輝煌,可你若成了庶子……往後,便再無這般好日子過了。”

她語重心長地看著沈鬆,嫡庶之分,本朝極為看重,庶子也許能夠出人頭地,但其中經曆的艱辛恐怕要比嫡子艱苦許多。

沈鬆這般做了十多年嫡子,又做回庶子,更是由奢入儉,難上加難啊。

“沈鬆,你可想好了?”

沈老夫人一雙三角眼定定地盯著沈鬆,沈鬆麵上閃過一絲迷茫,隨即堅定無比地點了點頭。

“全都想好了。”

“鬆兒!”

白氏恨恨地看著他,恨自己養出了一個白眼狼。

不過庶子也得孝敬嫡母,沈鬆成了庶子,一樣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想到這,白氏心底稍微好受了一些。

沈霆隻覺得耳邊全是“嗡嗡”的蒼蠅飛來飛去,無端惹人厭煩。

他挖了挖耳朵,滿不在乎道:“母親看著來便是,我要睡覺,先回房了。”

“慢著!”

沈老夫人一杵拐杖,看著身形挺拔的沈鬆,微微歎了口氣。

沈家唯一的希望,就是這個孫子了。

“霆兒,田姨娘是伺候過你的女人,為你誕下鬆兒,又被妒婦白氏所害,這些年來,你對她到底有所虧欠,如今母親做主,你將田姨娘抬為平妻,將沈鬆改回她的名下,這樣田姨娘泉下有知,也會滿意的。”

她話一出口,白氏便不可置信地撲了上來。

“你說什麽,你說什麽!”她的發髻受到搖晃,一把散在腦後,形如瘋子。

“老妖婆,我才是沈府唯一的主母,唯一的二夫人,什麽平妻,你休想!”

沈老夫人居然想將一個死了那麽久的賤妾抬為平妻,白氏不能接受。

沈家已經如此了,若她連自己這唯一的名頭都護不住,還能護住什麽!

“由不得你這個賤婦放肆!”沈老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她在江南老宅中專斷慣了,怎會由得白氏如此撒潑,“來人,給我將她拉下去!”

“誰敢碰我!”

白氏厲喝一聲,指著沈霆罵道:“沈霆,你睜開眼看清楚了,是我幾十年如一日在沈府當牛做馬,拉扯大一雙兒女,如今若柳去了,鬆兒不懂事瞎胡鬧,你也縱著你母親欺辱我?信不信逼急了,我讓誰都不好過!”

沈老夫人是個硬碰硬的主,見她指著自己的兒子,於是火從心中起,揚起拐杖便朝著白氏狠狠打去。

“賤婦,這婦人哪裏有你說話的份,我兒才是一家之主,他要抬平妻,你隻有乖乖受著的份,來人,還不趕緊將白氏拉下去!關進祠堂,何時想通了,何時再放出來!”

她老夫人的威嚴猶在,一旁的下人們雖然猶豫,但也不敢違抗沈老夫人的命令,聞言忙一窩蜂上來,手忙腳亂地拉著白氏往外拖。

“放開夫人,你們都放開夫人!”

杜鵑跟在一邊,勉力拉扯著這些大膽的下人,可沒人敢讓她得逞。

這府中的主人,畢竟還是姓沈。

白氏被拖進了祠堂,受了五日磋磨,待她再次出來時,沈家族譜上,沈霆的妻室已多了一位田夫人。

而以往被記在她名下的沈鬆,現在也成了田夫人的孩子。

看到族譜的第一眼,白氏便心頭一陣劇痛,昏死了過去。

當夜院中便請來了兩名大夫,前後看過後,陷入了一片死寂。

……

“沈家居然將田姨娘扶正了?”

公主府內,沈拂煙懶懶地躺著,任由鍾潛在一旁給她與裴晏危兩人講著這幾日的事。

“誰說不是呢,不過這一回,除了這死去的田姨娘與沈鬆少爺,沈家其他人都未討到好。”

鍾潛恭恭敬敬地微微彎著身體,朝沈拂煙笑道。

他目光瞥見沈拂煙慵懶的神色,心中不由得一驚。

鍾潛以前在宮中伺候,見多了許多有孕的妃嬪,多半都會顯出幾分孕態和慵懶,如今沈拂煙成日裏懶懶散散地躺著,聽說胃口也大了,難不成……

他心驚肉跳地想著,再見裴晏危有一搭沒一搭地同沈拂煙親昵地湊在一處,心中不免暗暗交集。

怕是這兩位從小便沒有母親教導的主,還想不到這一層吧。

鍾潛知曉裴晏危與沈拂煙情到濃時,常常不分白天黑夜,生怕他們馬上胡鬧起來,眼珠子轉了轉,幹脆大著膽子道:“都督,勞煩您走一趟書房。”

以往有何公務上的事,裴晏危都是到書房處理,隻是從前不久那場宮宴後,他與沈拂煙兩人越發黏糊,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在一起,今日鍾潛進房匯報,便是裴晏危命他不必避著公主。

可……

裴晏危聞言,不悅地看了一眼鍾潛,冷聲道:“何時?就在此說。”

鍾潛抹了一把額間的汗,腰身越發彎得低了。

“這,都督……怕是不方便。”

聞言,裴晏危撫在沈拂煙側頸的手停了下來。

沈拂煙也微微睜大了眼,看著鍾潛,倒沒有生氣,隻是眼神憐憫,好像他馬上就要大難臨頭。

鍾潛顧不得許多了,又不好當著沈拂煙的麵說有孕一事,情急之下,隻好道:“是關於黑麒麟的事。”

黑麒麟,就是麒麟軍。

隻不過有沈拂煙在,知道麒麟軍對她的意義不一般,所以鍾潛換了個說法。

裴晏危的眼皮抬起來,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

沈拂煙麵色不變,拉下他的手,淡淡一笑:“去吧,瞧這大冷天的,鍾公公都快流汗了。”

鍾潛這下確認,他把兩位主兒都得罪了。

罷了,待他說完想說的話,起碼都督還能放他一馬。

裴晏危出了房門,瞥一眼他:“說。”

鍾潛摸了摸額頭,對著他點頭哈腰:“都督,其實並非麒麟軍有事,而是有件事,奴才得提醒您。”

裴晏危微微揚眉,折下一片葉子扔進池塘裏:“什麽事?”

還能讓鍾潛避著沈拂煙?莫非是紅姑……

眼看著他的神色黑下來,鍾潛連忙道。

“都督,奴才瞧著,公主怕是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