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柳被那一腳踹得翻滾在地,叫不出聲。
“賤婢好大的膽子!”她身側的嬤嬤見勢不妙,拔腿就找白氏去告狀。
“嫁妝都抬進去,把她的東西扔出來。”
沈拂煙冷著臉轉身走進院子。
隻見昔日沈愈為她栽的那顆桃樹已經被砍了,樹根的地方造了架花裏胡哨的秋千,整個院子麵目全非,再無一絲以往的影子。
家丁們上前扔東西,沈拂煙看向一直跟著自己的丫鬟。
“你是……裴都督派來的?”
“是,請小姐賜名。”
丫鬟收起了剛才刀人的眼神。
還好她來得及時,那個沈若柳穿得和個西紅柿炒蛋一樣,也敢在夫人麵前叫囂!
“你以前叫什麽?”沈拂煙軟下神色,看著圓臉活潑的丫鬟。
裴晏危果然給了她一個好的人手,懂規矩,性情佳。
“奴婢以前叫桂米。”
桂米一笑,露出兩個酒窩。
“這名字挺好的,桂米,不用改了。”
沈拂煙叫來綠榕和蘆白:“這是我新買的丫鬟,往後同你倆一起。”
綠榕和蘆白都對桂米剛才踹沈若柳的那一腳拍手叫好,現在多了個姐妹,紛紛高興點頭。
“桂米會武,往後若沈府有人欺壓你們,我又不在,一定要讓桂米護著。”
沈拂煙又叮囑她們。
沈若柳挨了打,白氏也沒討到好,她們不會善罷甘休,她自己會武,但保不準丫鬟們平時在沈府中遇到什麽事。
“奴婢省得,”綠榕挽起桂米的手,“好妹妹,以後靠你了!”
桂米原本做好了被排擠的打算,沒想到沈拂煙的丫鬟如此善良。
果然,都督看上的人,身邊人也不差!
幾人和家丁一起,將院子沈若柳的東西丟了個一幹二淨,又從嫁妝中取出沈拂煙的物品擺上。
乍一擺好,白氏就帶著人氣衝衝闖了進來。
“沈拂煙,你怎敢帶人打你妹妹?”
她看著胸口一個腳印的沈若柳,幾欲昏厥。
她的寶貝女兒,被人這樣折辱!
“這院子你妹妹住得好端端的,你非要今晚鬧騰?”
“我隻是拿回屬於我的東西罷了。”
沈拂煙緩緩轉過身,指著院門牌匾。
“父親親手給我寫的牌匾,被你們拆了;父親為我栽的樹,也被你們砍了,我現在隻丟沈若柳的東西,已是手下留情!”
“你和離回來,再為你安排院子便是,何必一定要將我的地方奪走?你就是看不得我好!”
沈若柳尖叫一聲,哭了起來。
白氏不知想到了什麽,態度倏然轉變。
“算了,若柳,娘再為你安排一處院子,這些東西,也都給你置辦新的。”
她幫女兒擦掉眼淚,背過身使眼色。
還打著沈拂煙嫁妝的主意呢,可別把人惹太過了。
白氏打得一手好算盤。
沈愈偷偷藏了六十抬嫁妝給沈拂煙,那都是沈家的東西,她不還也得還。
再說,沈拂煙在相府當了三年家,性子是硬了一些。
她今日做得太過火,等再過些日子,沈拂煙感受到母親的愛,自然就願意聽她的話了。
就和未出嫁前一樣,到時候,還不是她說什麽,這個女兒就得做什麽?
這般想著,白氏心裏好受了許多,見天色也晚,安撫好小女兒後,便沒再同沈拂煙爭執。
桂米一把將院門關上:“小姐的母親好生偏心!”
綠榕也附和:“是呀!憑什麽把我們小姐的院子給二小姐?”
她走到原本的樹下,有些傷感道:“以前老爺那顆桃樹可茂盛了,小姐總愛在樹下睡午覺的。”
“好了,說這麽多,口不渴?”
沈拂煙製止了丫鬟們的話,她麵色淺淺,看不出傷心還是高興。
“寢室收拾好了就先洗漱吧,今日折騰一天,我乏了。”
她又補充道:“派幾人守著我的嫁妝庫房。”
白氏今日的反應不太對,還是小心一些。
夜裏,沈拂煙陷入沉睡。
一陣微風拂過,裴晏危站在房中,看著熟睡中的沈拂煙,眼色沉沉上前。
“怎麽還哭了?”
他伸出手,瞥見指縫中的一絲血痕,又換了隻手,掏出帕子,為她輕輕將臉上殘淚擦幹。
“父親、父親!”
床榻上,沈拂煙陷入夢魘。
“父親別走!”
她堪稱淒厲地哭叫了一聲,裴晏危上前將她摟進懷中,輕輕撫著僵直的脖頸。
“玉兒乖,我在呢,莫怕。”
他低緩的嗓音像是帶著某種莫名的力量,沈拂煙驚醒了一眼,淚眼婆娑地看著他。
“都督?”
她臉頰睡得通紅,眼尾含淚,如同一株帶露海棠。
裴晏危的呼吸霎時粗重了一些。
“是我,”他俯身憐愛地摸著她的臉,在她唇上落下一吻,“乖,繼續睡。”
許是累極了,沈拂煙輕輕動彈兩下,又睡了過去。
裴晏危忍不住這裏摸摸,那裏蹭蹭,直把身下人雪白的脖頸印上了好幾朵紅痕後,這才不舍地放手。
他走到窗邊:“桂米。”
桂米一個翻身從屋頂上下來:“都督。”
“今日沈家人欺負她了?”
裴晏危周身氣勢駭人。
桂米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跪下道:“沈家夫人不喜小姐,二小姐占了小姐的院子不願走,發生了爭執。”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野雞。”裴晏危渾身戾氣暴漲,回頭看了眼無知無覺的沈拂煙,從懷中掏出一個木盒放在她枕邊。
“傻丫頭,下次有事不許自己躲著哭了。”他輕輕撫了撫她的臉,轉身示意桂米跟著他來到暗處。
“往後你便跟著她。”
裴晏危丟出一塊象征著錦衣衛的令牌。
“都督?奴婢不是已經跟著夫人了嗎?”
桂米不解。
“本督的意思是,你以後是她的人,”裴晏危暗芒在目,“就算她讓你來殺本督,你也照殺不誤,明白了嗎?”
桂米大眼圓睜,終於反應過來,裴晏危這是把她徹底給了沈拂煙。
她最後一次向裴晏危低頭:“是,奴婢誓死保護夫人!”
待出了沈府,裴晏危不虞地問身旁跟著的郎景龍:“現在征到哪一家了?”
肅州大雨,國庫空虛,皇帝命錦衣衛向權貴募捐。
說好聽點是捐,說難聽點,便是施壓掏要。
“征到東邊崔府了。”
“恐怕接下來東邊的人家都有了準備,明天換個方向,從西邊沈府開始。”
裴晏危說得一本正經,郎景龍不由得腹誹。
分明是為了給沈大姑娘出頭吧,瞧這夜閻王偏疼起人的模樣,紂王來了都得退讓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