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著手下帶路離開,又皮笑肉不笑地扭過頭看向蕭禎:“王爺請隨下官來。”
蕭禎磨了磨牙,覷眼看著遠處燈火通明的宮殿,沉下眼佇立不動。
“既然公主先去了,本王稍後再動。”
他下意識便不想看到沈拂煙,不想看到那張和阿鈺相似的臉。
摩挲著袖中冰涼的白瓷兔子,蕭禎對著月色狠狠閉上眼。
阿鈺啊,這些年來,你也未回夢中瞧我一眼,是還在恨我嗎?
……
齊淵帝直接授意錦衣衛占據了一處宮殿,用以徹查此事。
沈拂煙遠遠踏著殿前白玉階梯進去,便瞧見沈家人與恒王立在一處,還有其他官眷在側邊等候,顯然皆是應錦衣衛之召而來。
沈拂煙的出現,仿佛是靜謐湖麵上輕輕掠過的一縷風,不經意間便攪動了周遭的氛圍。
一見到她,沈若柳便幸災樂禍地翻了個白眼:“當了公主又如何,還不是喪門星一個,送個賀禮也能惹出這麽大的禍事。”
她笑得尖酸,今日的她為了這場宮宴精心裝扮,華貴的服飾耀眼奪目,但那份過度的繁複卻反而映襯出她麵容的瘦削與刻薄,使得那本就略顯尖銳的臉龐更添了幾分醜陋之色。
沈拂煙還未開口,恒王直接反身給了她一掌。
“閉嘴!”他眸中閃過一抹難以掩飾的嫌惡,拳頭在袖中暗暗攥緊,“你莫非還想將這潭渾水攪得更渾?此事非同小可,牽涉朝中叛逆,一旦敗露,輕則身首異處,重則滿門抄斬,你若無心引火燒身,便給我管好你的舌頭,莫要讓本王再添一絲煩惱!”
為避太後壽辰之喧囂,德妃授意欽天監精心挑選了一個稍後的黃道吉日,欲為沈若柳與恒王締結良緣。這些時日,沈若柳腹部微隆,以恒王側妃之尊在外行走,一時出盡了風頭,不免也更加得意忘形。
然而,即便恒王深知自己子嗣之路或將坎坷多舛,在麵對沈若柳的種種作為時,他卻無半分憐香惜玉之情。
沈若柳的張揚與炫耀,他看在眼裏,恨在心上,每當恒王想到自己為了母妃與皇祖母的歡心,要迎娶一個蠢笨無德的破鞋,便動輒謾罵辱打。
沈家人還什麽都不敢說,畢竟算是上了恒王的船,自當伏低做小。
沈老夫人在恒王麵前不敢多說話,見沈若柳捂著臉泫然欲泣,她不得不強作威嚴,語調沉重而語重心長:“若柳,此刻非同往昔,宮廷之中,字字句句皆需斟酌,慎之又慎。”
沈若柳驟遭當眾掌摑,心中如遭重擊,難堪與羞憤交織成網,緊緊束縛著她。
“是我錯了,王爺莫惱。”
她強忍淚水,細若遊絲地低頭認錯。
沒辦法,此後她的命就同恒王綁在一處了,就算機關算盡遭了厭棄又如何,她一樣是唯一為恒王延續子嗣的女人!
日後再有正妃進門,她也是那個獨一無二的存在!
恒王對沈若柳的傷心視若無睹,隻站在一旁,時不時眉頭微蹙,隱蔽地伸手進袖口,重重撓癢。
不知為何,這幾日四肢胳膊總是瘙癢難耐,可他每日都仔細沐浴了啊!
定是那府中熏衣的下人不夠仔細,致使衣裳受了潮,抑或是縹緲閣的女人不夠幹淨。
不管哪一種可能,都使得恒王火冒三丈,站在殿外,如同火煎雪熬,度日艱難。
見狀,沈若柳的眼中浮現出一股奇異惡毒的神色。
癢吧?這還隻是開始呢。
畢竟吞吃了那名為“好心腸”的毒藥,你打我時用了多大的力,日後必將十倍返還到身上,爛瘡流膿,露骨而亡!
沈拂煙冷眼目睹了這一幕鬧劇,忍不住輕笑一聲,路過恒王身側時,她頓住腳步,意味深長地頷首:“恒王殿下,需得多多關照身邊人啊。”
恒王還以為她在為沈若柳說好話,嗤笑一聲,冷冷瞪她:“本王的家事,輪不到你這偽善的女人插手。”
沈拂煙眉頭一挑,難以名狀地笑了笑,轉身施施然走進大殿。
殿內燈火通明,照得人眼睛都要睜不開。
裴晏危坐在最上首,底下是嚴陣以待的錦衣衛已經傳召而來的官員。
沈拂煙略略一掃,便見殿旁柱子上濺了一蓬血,角落裏,兩個半死不活的宮人正捆住手腳扔在那,雖不見血腥刑罰,但幾人的魂顯然丟了泰半,俱是瑟瑟發抖,嚇得說不出話來。
見她進來,裴晏危微微頷首,直接揮手示意,便有錦衣衛帶了下方的人出去。
“公主身份特殊,本督當親自審問,帶去偏殿。
他語氣冰冷沉靜,看向下方時,眼眸黑沉可怕,似鷹隼一般,叫人看了,隻覺得沈拂煙恐將大難臨頭。
沈拂煙唇角勾起一抹笑,在他人的眼神中不言不語,跟隨著郎景龍被帶至偏殿。
這處宮殿原先是宮中一位太妃居所,太妃喜靜,且患有頭疾,因此將宮中處處都布置得柔軟吸音,偏殿門一關上,便什麽聲音也傳不出去。
外麵的人誰也瞧不見偏殿的布置,還以為裏麵是更深的刑房,眼見沈拂煙進去了,沈若柳頓時幸災樂禍,隻是不敢再出聲大笑。
唯有沈家四房的秦氏與女兒沈若雪站在旁邊,不由得擔憂道:“公主金枝玉貴之軀,裴都督怎得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沈若雪卻是一臉若有所思:“娘,您別太過擔憂,我瞧著裴都督不舍得對公主不好。”
秦氏連忙板起臉,要打她的嘴:“什麽話都往外說,那點事我們私下講講就算了,萬不可讓旁人聽見。”
這時又一隊威風凜凜的人馬自階下而來,秦氏看清了來人模樣,忙露出笑臉。
“姚大人也來督辦此事了?真是好生辛苦。”
隻見姚紹周一身孔雀藍補服,頭冠上鑲塊藍寶石,英武逼人。
他微微點頭示意,隨即踏入殿中。
秦氏心想,今日兩尊大佛可算是碰到一處了,其實有個頂隱秘的事,沈家除了她與老太太,其他人皆不知曉。
不過方才看見姚紹周,她便又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