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一把刀破空而來,擦過沈若柳的臉,深深釘在她身後的木柱上。
入木三分。
眾人皆是一驚,扭過頭去,隻見裴晏危扯著嘴角冷笑著,眸色深沉冰冷。
“沈側妃真是蠢得可以,本督不想浪費口舌,有無人替沈側妃解惑一二?”
他直言不諱,周圍的人一時紛紛掩袖捂嘴,暗自笑話起沈若柳來。
沈若柳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不知他們為何突然開始嘲笑自己。
“沈側妃,長樂公主的清白可是過了禦前的,宣家人上下蒙騙公主,導致公主三年仍是完璧,這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呀。”
有女眷主動出來討好裴晏危,沈若柳聽了,又是不可置信,又是惱羞成怒。
“怎麽會呢?你不是因為無趣被厭棄嗎?怎麽可能還是黃花大閨女……”
她話語粗鄙,聽得眾人直皺眉。
沈拂煙淡淡一笑:“知道我並非你想的那樣不堪,所以接受不了了?”
這才哪到哪,沈若柳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日後豈不是天天氣得跺腳?
“好了,今日是你的下聘宴,總拉著公主說什麽。”
沈老夫人眼見沈若柳還是如此扶不上牆,隻得親自出馬打圓場。
日頭高高照起,聘禮隊伍卻久久未到,沈老夫人見遠遠的白氏帶著人走過來,便揚起笑臉:“讓諸位夫人久等,想必聘禮隊伍定是在路上耽擱了,咱們先呈賀禮看添妝吧。”
這添妝本是送嫁前的禮節,隻是沈老夫人為了顯擺,故意布置了兩回,她與白氏這等家中女眷的添妝放到送嫁日,這回添妝的則都是沈家交好的一些故舊。
沈拂煙送的禮也在這回的添妝裏,太後一定要她送禮,她又不想與送嫁日扯上關係,幹脆混在了院子裏的一堆賀禮中。
眾女眷紛紛來了精神。
這看下聘添妝、婚嫁生喪,是京城貴婦們生活中永恒不變的樂趣。
誰家下聘多、誰家添妝貴,貴婦們的心中都有著一杆秤,平時無聊閑聚時,要常常拿出來說嘴。
當初沈拂煙出嫁便被京城的一些貴婦們津津樂道了好久,隻因沈愈未雨綢繆,沈拂煙的嫁妝規格趕得上尋常縣主出嫁了。
現在也不免有人想到,沈拂煙被指給了淮東王,到時候皇室也要添妝,那可真是尊貴無比,令人豔羨。
男客們也未走,一部分人也愛看熱鬧,還有一部分心思深沉的,想要從這次下聘宴上看出恒王的意思,以後才好斟酌著與沈家往來。
這時白氏總算到了。
“你女兒的好日子,你磨磨蹭蹭的,這會才來!”
沈老夫人板著臉訓斥了一句,白氏一抬頭,露出一張微腫的臉,雖然敷著厚厚的香粉,仍舊能看出粉下透著的巴掌印。
眾貴婦駭了一跳。
白氏這是被人打了?
這光天白日的,誰敢打當家主母……
立刻就有心思活絡的人,偷偷抬起下巴往前院瞥去。
沈家四處都顯出破敗的痕跡,偏偏今日的宴席規格十足富貴,能在今日打成這樣,指不定就是因為銀子。
白氏被眾人看著,難堪到了極點。
自己女兒大好的日子,沈霆卻不分青紅皂白將她打成這樣,真是誠心不讓她好過。
她咬住下唇,低聲道:“母親恕罪,兒媳不慎摔了一跤,碰到了臉,這才來晚了些。”
都這麽說了,賓客們自然不會多說什麽。
沈老夫人心中不痛快極了,冷聲道:“讓眾夫人久等了,開賀禮吧。”
下人們趕緊低著頭進院子,依次打開賀禮箱子。
最先開的是恭王妃的賀禮,一柄成色不錯的玉如意,中規中矩。
恭王夫婦為人最是寬和溫厚,京城裏排得上名號的人家,都與恭王府有些尋常往來,這禮算不得出眾。
又開了幾箱賀禮,皆是尋常黃白之物,可見送禮的人並未花什麽心思,隻不過按規矩出了點銀子罷了。
沈若柳不免有些不舒服,一肚子火憋在肚子裏,想發又沒處發。
直到開到沈拂煙的禮。
婆子拿起一幅畫,男客中有人眼前一亮,正要張口叫好,沈若柳便衝上去,一把將畫奪過來,扔到地上踩了兩腳。
“啊!”賓客們都驚呆了,目光落到她身上,隻見沈若柳咬住下唇,柔弱地看著沈拂煙。
“你明知我懷有身孕,送我一副梅子圖幹什麽?祝我無子嗎?”
沈拂煙頓時語塞住了。
她看了沈若柳一眼,好笑道:“你再看清楚些,看看畫上到底是什麽。”
沈若柳一眼望去,她平日不喜歡這些,對書畫沒有研究,勉強看出是一盤果子,紅紫交加,就以為是梅子。
再加之她心底對沈拂煙的成見,更是篤定了沈拂煙在用這幅畫詛咒她。
這時男客中有人忍不住了,大聲道:“這是西塞葡萄圖啊!漱月先生的得意之作,坊間早就失傳了,你居然把漱月先生的畫踩在地上!真是有辱斯文!”
出聲的人是個小文官,對書畫頗有心得,此時見那張畫皺巴巴躺在地上,印滿了沈若柳的腳印,頓時氣得捶胸頓足。
聽他這麽一說,在場的人紛紛詫異極了。
漱月先生的畫可是國寶,就連齊淵帝也曾出口讚許,無奈漱月先生隱退多年,市麵上的真跡已經很稀少。
如今有一幅真跡展現在他們麵前,還未看清,就被沈若柳毀了!
“快撿起來!”沈老夫人心底盤算著這幅畫值好些銀兩,連忙心疼地喊著下人。
可畫紙薄如蟬翼,已被沈若柳兩腳踏碎了。
沈若柳驚呆了,她怎麽也沒想到,沈拂煙竟會送自己這麽珍貴的賀禮!
看著畫上的腳印,她有些欲哭無淚。
“早知如此,我該直接送一匣金子,沈側妃不識書畫,是我的疏忽。”沈拂煙輕笑一聲,語氣譏誚。
女眷們也跟著笑了。
沈若柳此舉真是將她的無知無德展現的淋漓盡致。
就是可惜了一幅好畫!
“唉,漱月先生的真跡毀一幅少一幅,這可真是。”
那文官心疼極了,忍不住唉聲歎氣。
沈拂煙又是一笑:“蔣常丞無需哀歎,此畫不是真跡。”
這話一出,眾人又是一驚。
沈若柳眯著眼,似乎找到了宣泄口,立刻尖聲叫道:“好啊,我就說你怎會如此好心,你竟然送贗品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