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慕煙觀察到,那個方大瓜不過是隻紙老虎,看著囂張,實際毫無骨氣,畏懼權勢,且自尊心又極強。

這樣就造就一種別扭的性子,膽小又害怕別人看出來他膽小,極其容易被刺激。

她叫陸康過來,吩咐陸康刻意去刺激他。

“你隻管挑釁,但別真的跟他比。”蘇慕煙交代,“便是這樣,反反複複挑釁,直到將他徹底激怒。”

“知道了,母親。”

陸康平日裏受寵慣了的,讓他去挑釁別人可太容易了。

果然,陸康隻在他邊上輕輕說了什麽,隻見方大瓜臉色就變了,陸康接著走開,方大瓜也沒去追,甚至都沒有看陸康一眼。

蘇慕煙看在眼裏,就知道自己的觀察是對的。

方大瓜又安子良撐腰,確實看起來囂張,可對上達官貴人,他便顯示出來奴才的本性來。

之後,陸康又持續挑釁了多回,方大瓜明顯有了怒氣卻依舊沒怎麽樣。

隻是球已經打得不準。

“方大瓜,你幹什麽呢?”安子良在一旁喊話,“趕緊打啊,打他們!片甲不留!”

之後,方大瓜又好一點。

可已經被陸康看出來破綻,陸康便一直挑釁。

方大瓜怕安子良,陸康可不怕,就像沒聽見一般,不停挑釁,之後季賢也加入進來。

陸康和季賢負責逗弄方大瓜,蘇嚴本就是靈巧,沒有方大瓜的幹擾,跟趙小虎配合得嚴絲合縫。

比分很快就追上。

“大瓜我日你釀老子,你在幹什麽,跟那兩個毛頭小子有什麽好周旋的,趕緊去搶球,進球!”

“方大瓜,艸。”

眼看著比方拉近又被超越,安子良急得團團轉,在球場邊操著高音破口大罵。

群眾也開始竊竊私語,搞不懂方大瓜怎麽突然之間發揮得這麽不盡如人意,大家知道有什麽不對,陸康和季賢竟然緊跟著方大瓜,可孩子們說話的聲音小,加上吵鬧,外麵的人根本聽不清。

反倒是方大瓜最後舉起球杖準備向著季賢打過去時,大家看得清清楚楚。

裁判趕緊衝過去攔下。

這邊傅雙刀也緊緊盯著的,蘇慕煙有交代,拿到頭籌前不允許馬球隊任何人受傷。

一顆石頭打在方大瓜的球杖上,球杖偏離,脫手而出,這種奔過來的裁判頭頂。

“哎喲~”

裁判氣急,將方大瓜罰下了場,替補上來的隊員個子小多了,技術差多了,側頭看到安子良將方大瓜按在地上打,心裏估摸著也七上八下。

最後毫無疑問,安子良輸了。

雖然他還在扯皮說之前打賭的時候說的是拔頭籌,可他提前出局,不論如何,臉都已經丟在地上讓人家踩了一輪。

“咱們走著瞧。”蘇慕煙說。

“好個忠義侯府和睿王府,如今竟然輪落到跟趙子卿這樣人為伍,真是自甘墮落,可悲可歎呐。”安子良又一次過來找事。

蘇慕煙將他們都攔在身後,走上前去,“那又如何?事實證明,就算是寒門子弟,安世子也未必是對手。”

“你!”

蘇慕煙有爭論了一番,一連羅列了許多例子,古有張儀、李斯,近有韓信、匡衡,都是寒門之家,之後均通過自己的能力成就大業。

由此證明,普通人家也容不得人輕視。

吳德辛不在,安子良這人腹內草莽,被蘇慕煙說得啞口無言,放了幾句狠話便氣呼呼走了。

“吳德辛呢,死哪去了!”他邊走邊發脾氣,怒斥仆從。

“方才還在這兒呢。”

這幾日,陸荷一有空就粘著吳德辛,恐怕此時躲在哪個角落風花雪月呢。

季敏也跟著氣呼呼,罵罵咧咧。

蘇慕煙又忙著寬慰季敏。

身後的趙子卿一直沒說話,隻是緊緊盯著蘇慕煙,看著她多次懟安子良。

他其實並不怵他,自從父親過世,欠下巨額債務又背了數條人命案後,不光是親戚朋友跟他劃清界限,連村口的狗見到他都要多吠兩下,他遭受到的冷眼和唾罵,比安子良過分無數倍。

大家怕他不認賬,聯合起來將他告到官府,將他下了獄。

賣光家產又給人家做牛做馬,才堪堪處理掉大部分債務。

之後,他又給富人家裏做私教,隻要能賺錢的活兒,他什麽都幹,自然也沒少受欺負和白眼,這才將所有的債務還清。

也將他的一身書生氣,徹底磨沒了。

指腹為婚的未婚妻一直沒有出現過,在這個時候,來到他家,跟他說好好過日子。

聽到他說想要上京趕考時,她罵他不知道天高地厚。

“進士是說中就能中的嗎?你也不看看自己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麽,都在忙裏忙外,哪有閑情讀書,讀書又不能當飯吃,那是有錢人家幹的事情,咱們實際點行嗎?

照著你從前的方式,再幹個三五年,積攢些銀子,開幾件鋪子啥的,咱的日子便能過好了。

你為啥非要想不開。你可知上京一趟來回路費要花多少,就這麽點時間你考得中嗎?

子卿,現實點,好不?”

可她不知道,那幾年他過得都是什麽日子,像牲口一般從早累到晚,賺到的每一份銀子都不敢花,攢下來,擔心功課落下,他才敢花幾文錢買點蠟燭,就著那點燈光拚命讀書。

三年,三年時間,他靠著一股將來一定出人投地的信念支撐著,還掉了整整三百兩銀子的債務。

就為了安安心心去考試,清清白白做個官。

可她說什麽?

讓他放棄會試?

讓他再那般幹個三五年?

遭到拒絕後,未婚妻毫不留戀地跟他退了親,頭也不回地走了。

在她一家人的努力下,他變成了那隻想吃天鵝肉的拉蛤蟆,做夢想攀上天鵝的拉蛤蟆。

人人都說他在做夢,都勸他丟掉幻想踏實生活,撇下臉去求縣老爺,謀個小職位好好幹,或者幹脆找個過得去的人家,做個上門女婿。

打著為他好的幌子上門來勸說的人絡繹不絕。

那樣的日子,他都挨過來了。

像安子良那樣的人,隻有空架子,實際並沒有多少腦子,不過就是背靠安國公府無法無天。

他也不過是不想惹事,一直回避,給對方造成了一種錯覺,覺得他好欺負罷了,不關緊要。

可蘇慕煙卻像寒冬臘月裏的一盆火,認認真真溫暖著他,說他有才華,說他是大夏國需要的人才,說他即使出身不好也終有一日能實現宏圖大誌。

她維護他,拉他進她的隊伍,其實也在拉他進她的陣營。

忠義侯府的事情,他略有耳聞,說實話他不太看得上他們,可經過這多日的接觸,他覺得蘇慕煙雖然是侯府的人,可跟傳聞中侯府人的行事作風大不同。

而睿王,曾經也是叱吒風雲能呼風喚雨的人物,當年數次宮變,都是他參與評定。

那近幾十年來,皇位穩固,黃權集中,他邊將自己包裹起來,做起了閑散王爺,不參與朝堂黨爭,看似不求上進,實際卻是個真正的智者。

朝堂是股暗流,隻要涉身其中就難免磕碰,不如激流過後,悄然退出海闊天空任我翱翔。

蘇慕煙並不知道趙子卿心裏翻江倒海想了這麽多。

她原本想著早點回家歇息,可聽著季敏怒氣過後,便興致勃勃安排慶功宴,也笑著點頭同意。

一行人便各自乘坐馬車往酒樓走,完全沒有察覺到一場陰謀正在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