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丫鬟已經將陳氏責罵陸方的事情跟陸荷說明,她歎了口氣,走到陸方麵前,將人攔住。

丫鬟小廝退下,留兩兄妹單獨說話。

陸荷本是妹妹,如今一副長姐做派,老氣橫秋地勸說:“哥,你說說你,把娘都氣成什麽樣了。”

陸方理虧,沒回嘴。

陸荷白了他一眼,見他護著手腕,問:“你也是活該,成日不著家,咱三房就你一個男丁,你也不知道爭點氣。多用點功讀書或者當差,早日出人頭地,給三房爭氣,我跟娘出去也能長點兒臉麵,哪像如今……”

“你夠了啊,陸荷,什麽時候輪得到你來教訓我?”

“你……”

“我什麽,我是沒出息,可你有出息,有大出息,都出息到想要攀龍附鳳了。”

陸荷怒視他,他立即後退半步,伸手右手食指,指著陸荷。

“你可以不承認,但你騙得了祖母騙不了我。”陸方收回手,摸著下巴想了下,“你也騙不了祖母。”

陸荷臉色唰地白了,陸方的眼神明顯是在告訴她,自己頂替蘇慕煙爬床的時候,他知道。

他怎麽會知道?

想走,又被陸方拉住。

“陸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要你管。”

陸荷掙紮,掙脫不開,掐他的手,但陸方還是不放開。

“你最好給我清醒一點,別跟我說你想嫁給季淩燁!”陸方嗤笑了一聲,把陸荷羞得滿臉通紅。

陸方似笑非笑,似認真又似膏粱子弟的吊兒郎當樣,不鹹不淡地說,

“陸荷,你該不會以為自己是忠義侯府的大姑娘,便想嫁誰就能嫁給誰吧。我勸你死了那條心,若是說這個世上,還有一人是你不能覬覦的,那便是季淩燁。”

陸荷停止了掙紮,不服氣道:“為何不能是他?他哪裏不好了,我就是喜歡他。”

“行,那你試試。”

陸荷見他還是緊緊拽著自己,一生氣,低下頭,一口咬在陸方的手腕上,痛得他直尖叫。

啊!

“瘋了,瘋了,這個瘋女人!”

陸方握著紅腫的手,跌跌撞撞終於帶著下人出了府。

……

永安王府。

劍青從外麵回來,匯報說:“林威確實有個相好,藏得很深,且倆人基本不聯係,應該就是這個周瑤。”

季淩燁摩挲著下巴,沉思片刻,問還有別的發現沒有。

劍青說:“王爺,那個女子確定就叫周瑤嗎?會不會弄錯了?”

“不確定,你再去查查,不要打草驚蛇。”

“是。”

劍青沒走。

季淩燁問他還有什麽事。

劍青吞吞吐吐,季淩燁不耐煩,讓他有屁快放,不然就滾。

他這才支支吾吾說了蘇慕煙用他的名頭向侯府提出田產一事。

季淩燁好一陣都沒反應,一動不動,也不說話。劍青以為他生氣了,忙說:“其實蘇小姐說得也在理,咱給陸君禮提供藥物確實需要成本,雖然也不需要這麽多,但孫大夫的醫術是無價之寶。”

“嗯。”季淩燁喉嚨間咕隆一聲。

劍青愣了一下,揣摩不出來主子是什麽意思,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剛準備退出去,隻聽見季淩燁呢喃:“這定價,也算合理。”

劍青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驚詫不已,良田千畝一顆這麽個短時間起效的藥丸,王爺竟然說定價合理?

搶錢也不帶這麽搶的。

不過他很快便說服了自己,王爺隻要遇上陸夫人的事情,就變得心思莫測,難以揣度。

就在這時,下人來報,說地牢那個女子鬆口了,願意交代。

“屈服了?”劍青的語氣說不上是興奮還是失望。

季淩燁掛著意味不明的淺笑,看得劍青毛骨悚然。

自家主子到底使了什麽手段,竟然讓折磨了一個月都一聲不吭的女子,忽然鬆了口。

“從她那兒來的靈感。”季淩燁說,“隻要是人,便會有弱點,軟硬不吃,連死都不怕,那定是在保護著某人。如此以來,她的弱點便昭然若揭了。”

劍青沒聽懂,一頭霧水。

“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下到地牢,地牢有個入口。

左邊關著林威,上次蘇慕煙去過的地方,右邊關著那個女子。

倆人往右邊走。

經過一段漆黑的甬道,七繞八拐,方才到了那女子關的地牢裏。

“我說,我願意說,叫季淩燁來見我。”

才剛進去,便聽見那女子的叫喊聲,聲音沙啞帶著恐懼。

劍青對自家王爺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竟然真的找到了那女子懼怕的東西,他倒想看看是何物。

可籠子裏卻什麽都沒有,隻有那個女子被五花大綁,全身濕淋淋的,正拚命扭動,已然有些神誌不清。

正疑惑之際,劍青便發現不遠處坐著幾名大漢,袒胸露膀子,身強體壯身型彪悍,一臉饑渴地望著籠子。

仿佛蟄伏的捕獵者,待一有機會便撲向獵物。

那獵物,顯然就是這名女子。

劍青陡然明白了王爺所說弱點是什麽了。

一個月以來,這名女子一直強挺著,不論是何種折磨,哪怕毀容都不見半點懼色,更無懼死亡。

他們查過,這女子是個孤兒,身邊也沒有任何親人朋友。

說來,跟林威的情形很像,都是孑然一身,但又明顯能夠判斷,他們身後有人。

這名女子在護著什麽人。

若是恩人,那她受不住之時,大可以一死了之,可這女子卻在忍,像是懷著一絲生的希望。

很矛盾的狀態。

但若是理解成她不怕死,隻是放不下什麽人,想要再見她一麵,便說得通了。

若是那個背後的人,也如同林威一般,是她的相好,便能解釋得通了。

她願意為他死,甚至想為他死,可她還有一絲不甘心,她想留著這條命,想見見她。

季淩燁便找人試探,果然,她什麽都不怕,卻怕別奪了清白,怕對不起背後那名男子。

找到弱點,就對症下藥。

女子終於崩潰了,說願意交代。

“你叫什麽名字?”季淩燁蹲在她麵前,溫和地問。

那女子茫然抬頭,定定地看著季淩燁,眼神卻仿佛透過他在看向其他人。

“音音。我叫音音。”她說著,露出了個笑臉,還抬手整理了下頭發。

“音音姑娘,你可認識賈舒?”

“賈舒?”音音咀嚼著這兩個字,“賈舒?賈舒哥哥。”

她撲過來想要抓季淩燁的衣擺,被後者撇過。

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訊息,臉上再不見半點溫柔,也不再看音音,走出籠子,侍衛立即上前,哢嚓上鎖。

季淩燁到一邊,拍了拍袖對劍青說:“叫孫先知來。”

“主子,她這是?”

隻見音音趴在籠子邊,雙手從籠子縫隙間伸出來,淒苦的模樣衝著季淩燁哭喊:“舒哥哥,舒哥哥,你不要走,音音會乖,音音什麽都不會說。”

果然神誌不清了。

“主子是想讓孫先知給她治療?”劍青不解,隻要她清醒,恐怕又會回到那個什麽都不肯說的硬骨頭狀態。

“你傻了嗎?讓孫先知給她紮幾針,再找人扮演賈舒。”

說完,抬腳離開了地牢,像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賈舒是皇城司指揮使,負責巡鹽禦史案,偽造證據,收受賄賂,中飽私囊。

聖上這次給季淩燁的差使中,除了暗查張翼,還有個秘密任務,便是搜查賈舒一黨。

而賈舒滑頭得很,查了一個多月,都找不到充分的證據,與人來往的信件也盡數銷毀,贓物不知所蹤,一連串相關人員也死的死亡的亡,剩下一些也明哲自保,閉口不言。

這一切證據幹淨的不可思議,就像有人提前知道消息,早早清掃幹淨了。

但聖上提醒過,這起案子,要悄悄查,不宜驚動過大。

意思就是,賈舒可以辦,但他幕後之人,卻暫時動不得。

這就棘手了。

幕後之人並不知道這個事情,自己會不遺餘力保他。好不容易,季淩燁才先一步抓到了這個音音,偏偏又是個嘴硬的。

折騰近一個月,才終於套出了話。

當夜,季淩燁便找到了贓款。

連夜抓捕了賈舒,進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