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禦書房。

太子季皓雲身著暗紫色蟒袍,正從禦書房出來,臉色不太好。

門外,一名男子著皇城司工作服,正焦急等待,見季皓雲出來,趕緊迎了上去。

“太子,聖上怎麽說?”

“那個女子還沒找到嗎?”季皓雲問男子。

那男子垂首,慚愧道:“已經搜遍了整個京城,都沒找到蹤跡,屬下以為,定是有人窩藏,屬下想請旨搜查。”

“請旨搜查?區區一個女子,你們找了半個月一無所獲,聖上已然不滿,還請旨?三日,再找不到的話,你這個指揮使和我這個太子,也都不用幹了。”

太子和指揮使走著,見著個太醫急匆匆過來。

太醫見著太子,行了個禮,聖上召見,大家也沒多耽擱,便各趕各的路。

“他從哪兒來?”太醫走遠後,太子問,似閑聊般。

可指揮使答不上來,他卻不滿。

“真不知你們這些人平日都在忙些什麽!一問三不知,一群廢物!”

……

太醫是從永安王府來,奉旨去給季淩燁請脈,如今趕來回話。

當今聖上季寒簫,已經近花甲,精神卻十分健碩,坐在案台後麵,威嚴地等著太醫的結果。

“回聖上,永安王無礙,隻是近來勞過度,氣血虧虛。”太醫恭恭敬敬伏地答話,連頭不敢抬。

“起來回話吧。”

“謝聖上。”

季寒簫讓宮人給李太醫搬了個凳子,李太醫戰戰兢兢坐下。

“愛卿快八十了吧?”盡管季寒簫已經盡量裝若溫和,可語氣的威嚴卻絲毫沒有被削弱。

永安王素來身子虛弱,太醫院定期派人過去請脈,並沒有特別的人選,都是哪個有空便哪個去。

李太醫也去過好幾次,回來後簡單回個話便可,有時候隻記錄在案,無須特地稟告。

這次,聖上特地召見已然有些不尋常,還突然閑聊,李太醫心裏咯噔一聲,大感不妙。

他們這個聖上,素來威嚴,何曾與臣子閑聊過。

但他不敢不答,顫顫巍巍地又想要跪地。

被攔住。

“坐著回話就好。”

李太醫謹慎地回:“老臣今年八十有三,還能侍奉君側,已深感榮幸,萬感聖上照拂。”

季寒簫點點頭,又問:“你兩個兒子,如今怎樣?”

李太醫抬頭看著季寒簫,眼裏精明一閃而過,隨即又恢複老態,甚至像是已然糊塗了一般。

“承蒙聖上洪福,犬子尚可,大兒任禮部侍郎,小兒在國子監,都感念聖恩,忠心耿耿不敢有絲毫怠慢。”

季寒簫又點頭,又問:“你那幾個孫兒,也長大了吧,聽說老大剛過了弱冠禮。”

李太醫越發惶恐,抹了抹額間的汗漬,廢了好大力,才壓製住話音中的顫抖。

“回聖上,幼子無狀,哪敢勞煩聖上憂心。”

“哎~李太醫謙虛了,聽聞你那嫡長孫才情了得,怎麽,舍不得讓他吃苦不成?乾清宮正缺人手,就讓他來這兒曆練曆練。”

“臣謝聖上隆恩。”

“嗯。好好當差,朕不會虧待他們的。”季寒簫又回到主位坐下,這才說出關鍵:

“如今,朕也老了,唯獨不放心燁兒的身子,今後,便交由你調理。既然氣血虧虛,便勞煩李太醫多加照料,若是需要什麽補品之類,予取予用。”

李太醫再次伏地謝恩。

他隱隱察覺到,這次的差使,暗含隱情,卻怎麽也捉摸不透,也反抗不了。

聖上顯然是含有威逼利誘之意,若隻是給永安王開開補藥調理身子,何須這般勞煩。

這裏麵到底有何貓膩,李太醫不敢細想。

來的時候,還算是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回去的時候,已經步履蹣跚,像是蒼老了十歲。

禦書房再次安靜下來。

季寒簫踱步到窗外,回想當年,自己還是太子,父皇忽然病重,朝堂動**,內憂外患,虎視眈眈。

父皇臨終之際,將一個精致的盒子,交到他手裏,告訴他,危機時刻可保命。

他以為是什麽靈丹妙藥,或者是錦囊妙計。

父皇殯天後,不少朝臣其他弱小,在朝堂吵鬧不止。

下朝後,他就打開了這個盒子,發現既不是什麽靈丹妙藥,也不是什麽錦囊妙計,而是一劑毒藥。

難道父皇讓我自裁?

不可能!

裏麵還有一封書信,寫明了藥物的使用方法。

乃產自西域的奇毒,無色無味無解。

服用後,任何人探查不出來中毒,久而久之會有氣血不足之像。

氣血虛弱到一定程度,便會毒發,毒發時,疼痛難忍,身子微不可查地一日日虛弱,就是神醫都隻探不出病根。

約莫十二三年後,中毒之人就會暴病而亡。

且這個毒,還有個最刁鑽的地方,類似與蠱蟲一般,造成中毒之人氣血兩虛之像,可你若是服用補品,非但不能緩解還會加劇毒素蔓延。

簡單來說,不懂之人,因氣血虛便會大補,反而死得更快,連五年都撐不了。

太醫院的人,各個都給季淩燁把過脈象,得到的結論全然一致。

季寒簫便知道父皇所言不虛。

可季淩燁的母族曾於藥王穀有恩,得藥王穀庇護。

先前,他還以為,藥王穀的人會發現端倪,沒想到快已經十一年,他們絲毫未曾察覺。

最近,有傳聞,說他中的是焰毒。

當真可笑。

藥王穀的弟子,也是沽名釣譽。

……

回府的路上,蘇慕煙想到了林威當年常去的幾個地方,決定下次找機會去看看。

剛進府,便遇到陸君禮身邊的丫鬟,說世子請她過去。

蘇慕煙回屋收拾了一番,換了身衣服,便來到禮院。

陸君禮竟然難得笑臉迎她,且準備了上好的茶水和瓜果糕點。

那糕點,是糕香樓的,又遠又難買,從前在蘇家,她都是早早讓小廝去排隊,大半上午才能買回來。

那時候,陸君禮也給她送過幾回。

自從進了侯府,也吃過幾次,可那都是成親頭一年的事情了。

沒想到陸君禮還記得。

所以說,男人不是不細心,隻不過信心的對象不是你。女人說的話,他也不是全然不在乎不愛聽,他隻是不在乎你。

既然不在你,自然也就不會去關注有關你的任何事。

如今他有求於她,忽然間就變得柔情似水心細如發,連幾年前的事情都翻出來。

還有她愛喝的雲霧茶和新鮮蓮子。

陸君禮在給她剝蓮子。

遞過來,蘇慕煙沒接。

“蓮子芯味苦,我如今口味變了,喜甜。”

陸君禮微微一愣,尷尬地笑笑,將剝好的蓮子放到一邊,重新拈了一顆,去掉紅衣,輕輕掰開,又去掉嫩綠的苦芯,再次遞過來。

耐心十足,溫柔至極。

不知道的,定會以為倆人感情極好。

蘇慕煙卻還是沒接,他便將蓮子放在她麵前的白玉瓷盤裏。

依舊端方溫和,笑說:“聽聞你出府了?我也好久未曾出府閑逛過了。”

嗬,還跟她閑聊呢。

蘇慕煙心生一計,淡笑道:“本想出去買幾件首飾,就逛了一陣。”

陸君禮果然接話:“可買了?”

她垂首露出愧色,喝了口茶,見陸君禮還在看著,便擺出十分羞赧,輕聲道:“好久不曾逛,竟不知道如今的首飾漲了這許多,讓夫君見笑了。”

她羅列了幾樣首飾,分別說出它們的價格,露出極其喜愛又可惜的模樣。

蘇慕煙嫁過來的時候,其實嫁妝不少,不可能因為幾件首飾貴點就買不起。

可王氏一直教導她,勤儉節約,因而這兩年,她真的一件像樣的時興首飾都沒有添置過。

頭上手上戴的,都是些舊樣式。

與忠義侯府主母的身份已然不匹配。

陸君禮大概沒想到是這答案,可如今她話已說出,而他又確實有求於她,隻得說:“幾樣首飾而已,改日讓鋪子夥計送來即可。”

“那便多謝夫君了。”

“說來,還是我要多謝你。那藥我服用後,好了許多,此番還得感謝夫人。”陸君禮兜兜轉轉,終於說到正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