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一個字沒露,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什麽事,一時桌上賓客都麵露尷尬。
窗戶紙既然捅開了,也就沒甚好瞞的,知州夫人這便領了三位夫人前往梢間說話……
茵茵遠遠瞧見,心知出了事,本能也立刻想到荷包事件,她思來想去,覺著還是穩妥些好,於是叫蘭香把自己的荷包取下來,她接過了係在自己腰間,然而忖了忖,又覺此舉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味道,於是把荷包遞還給蘭香了。
這廂才完,那廂幾位夫人便回來花廳,坐回原位。她們商量好了對策,那便是把荷包的主人尋出來,隻有如此,在坐的諸位小姐們才能洗脫嫌疑,否則,便提早回去也無用,誰人還不知這些夫人們攜女兒來了暖寒會麽?
接著,廳裏多了幾個小丫鬟,拎著茶水和點心從過道裏一路走下來,添茶添點心。
待添完後,便有領頭的丫鬟去到主桌,附耳向知州夫人回稟:“全席有五位小姐沒係荷包,節度使家二小姐,不過她腰間佩了玉佩,還有蕭山伯家的二小姐,腰間佩紅珊瑚禁步,另還有林家大小姐,和陸家六小姐,不過陸家六小姐方才便說了,她過來時忘了係荷包,想來並不是遺落了,最後便是……”那奴婢瞧了眼武安侯夫人,道:“王刺史家的三小姐,奴婢看時,她似乎發覺了,還很不好意思。”
王刺史的夫人正是武安侯夫人的妹妹,武安侯夫人聞言,麵色登時冷下來。
她頭一個要走,卻反倒是她的親戚嫌疑最大,她下不來台,要走的心更堅決了。
知州夫人連忙喝命那婢子退下,武安侯夫人不再多留,也不多言,接過奴婢遞來的手爐,等婢子將大氅的係帶係好了,便風一般走出去,無論知州夫人如何訓斥婢子,如何相留也無用,緊接著,留侯夫人和陸夫人也告辭了。
玉菁此時作詩正作得興起,突然被薛媽媽叫起來,心裏老大不高興,玉菡那裏已經整理了行裝,先一步走出屋去,她早便想離開了,這酸詩她再聽下去難保不會嘔吐。
茵茵也披了披風跟上玉菁,姐妹一行人跟著陸夫人下了樓,另兩位哥哥也跟了下來,一行人匆匆離去。
隨後幾人各自登上來時的馬車,茵茵仍與玉菁同乘。
玉菁大概也猜到什麽了,一上馬車便質問茵茵:“六妹妹,方才荷包的事我替你遮掩了過去,但你的荷包究竟哪裏去了?”
“荷包……丟了,”茵茵心虛地低下頭。
“丟了?丟哪兒了?”玉菁定定看著她。
茵茵隻好實話實說。
茵茵不像不知分寸的,加上頭回出席暖寒會,玉菁忖了忖,覺她不是到男客那邊去私相授受的人,於是沒再逼問,隻道:“母親提前離席,我看今日之事不簡單,往後咱們家姐妹去金陵各色的宴會,更要規行矩步,處處留心,沒的叫人抓住把柄或陷害,丟了闔家女眷的名聲!”
茵茵道是,“我往後會更加留心,絕不叫人拿住話柄,連累姐姐們。”
二人憂心忡忡,一路無言。
半個時辰後回到府上,各人自去各人院子裏換衣歇息。
暖寒會上種種事跡仍在茵茵心中回轉,她換衣後躺在**,翻來覆去,作了許多猜想。
蘭香在床前侍奉茶水,也嘀咕道:“沒想到青天白日的,竟有人膽子這麽大,敢在人來人往的梅林裏胡亂走動,走到男子地界上去,偏生小姐的荷包又掉了,方才五小姐當著眾人的麵問起來,險些就……小姐您說,五小姐是不是故意的?”
茵茵垂下眼眸,身子轉了個向平躺下來,望著茜紗帳幔上繡的如血般的杜鵑,肅道:“不可胡說!”
自然是故意的,但那又如何呢?是她丟失荷包在先,她擔著最大的幹係!
直到上燈時分,突然有夫人房裏的小丫鬟來傳話,向茵茵道:“六小姐,夫人說自您回府,還沒同姐妹們正式吃過一頓飯,索性就定在今兒,重霄院已備下好酒好菜,今兒晚飯您就到夫人房裏吃罷!”言下之意是請了園中所有姐妹。
當然陸夫人不會無緣無故請她們用飯,當日茵茵親去求見,希望陸夫人能把姐妹聚齊好讓她與眾人見過,陸夫人並不管,隻命薛媽媽領她去,今日卻這般好心,專門請她們吃飯,不簡單!
茵茵不敢怠慢,立刻起身換衣理妝,領著蘭香匆匆去了。
夜裏風大,花園裏幾株高大的梧桐樹在風中招搖,樹影婆娑,不知哪裏來的一隻黑貓,躲在假山石後,有人走過時突然跳出來“喵”的一聲,把人唬一大跳。
“作死的!”玉菡被唬得口不擇言,紅櫻忙上前,揮手把那貓兒趕走了,而後責罵兩邊打燈籠的奴婢:“燈籠在你們手裏,怎麽也不知道照一照暗處,一隻貓躥出來了也不知道,險些躥到小姐身上,還不警醒著點兒!”說完安慰玉菡道:“小姐莫怕,隻是隻貓兒,大概是哪個不知事的下人帶進來的,回頭我命人下去查,這樣來曆不明的野貓不能養的,會咬人。”
“豈止是貓,人也是一樣,我看秋爽齋那個就會咬人,如今還小,往後爪牙鋒利了,非躥上來咬一口不可!”玉菡心中鬱憤。
幾個姐妹中,連玉芙都猜到夫人請她們過去用飯,茵茵隻是個幌子,恐怕真正要說的是今日暖寒會上荷包一事,唯有玉菡真以為夫人是專為茵茵設的宴,心裏對茵茵更是忌憚。
她繼續抱怨道:“她一個外頭養的,也值得興師動眾叫我們去見?況且她什麽樣兒今兒我們不都見了麽?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並不比旁人出色到哪裏去,要不是姨娘非要我去,我才懶得去捧她的場呢!”
一麵說一麵走,心裏已經想好了如何在宴上整蠱茵茵,叫她下不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