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風再起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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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出永安號沒多長時間,海神級二代的另兩艘新艦也正式下水了。和虛有其表、奢華重於實用的艦永安號不同,這兩艘新艦各配備有三十門艦炮,可謂是全副武裝,一旦完成磨合,預計戰鬥力將過一代的定海、伏波和安瀾等艦,成為新的海上霸主。就連兩艦的名字,也和永安號的命名風格完全不同,一艘叫做“建業”,一艘叫做“武昌”,字裏行間顯露著礪兵秣馬、將有所為的濃重味道。
秀吉本人不懂漢文,但是他的右筆和奉行中有人懂,所以他肯定能夠知道這兩個名字的含義。再結合我會見宇喜多家、將其收為養子的舉動,他肯定會知道,我已經準備和他正式攤牌了
雖然在賤嶽之戰中打敗柴田,將越中國以外的整個北陸軍團納入手中,控製了除我吉良家家控製區域以外的織田家舊有領地,並且將多數的昔日同僚納入麾下,可是秀吉很清楚的明白,無論是家族財力和軍力,還是個人名聲和威望,他和我之間依然差著不小的距離;而我之所以沒有攻略織田家舊領,是因為不願意留下太多織田家的烙印,也不願意保留太多的織田家國持重臣。例如池田恒興,以我和他的個人交情和救命恩德,以及他對於我的感激和敬服,隻要我願意,完全能夠搶在他羽良家之前攏住池田家,但我沒有這樣做,顯然是不願留下這麽一個帶有鮮明織田家烙印、已經控製畿內一國的大名,這才給了他機會,讓他能夠將池田家納為最重要的附屬大名。
一直以來,他都在盡力縮小和我之間的差距,同時努力和我方維持著和睦關係,以便於爭取更多的時間來擴大實力和名望。我韜光養晦,讓信景在九州檢地,他也趁機消滅信孝和柴田,並且推動和參與了武田征伐,試圖分封河尻、森氏等家,將德川和北條兩家納為盟友。可是,我自然不會讓他如此順利,宇喜多家的轉向,就是我即將再次出陣的契機;而新軍艦的命名,則是我向天下出的宣言。
當然,我並不會輕視秀吉,如果說我是擅長化危機為轉機,利用任何事情擴大影響力的話,他就是給點陽光就燦爛、能夠將任何機會都利用到極致的人。若是任由他繼續膨脹下去,以分割武田家舊領為契機,將北條、德川兩家納為盟友,將河尻秀隆、森長可納為部從,很難說不會對我產生顛覆性的威脅。
這樣的情況,我絕不會允許它出現。
因此,如今這征伐武田的緊要關頭,可以說是和羽良家決戰的最好時機。在本家而言,宇喜多家轉投門下,秀吉的威望勢必會受到相當程度的損失,讓不少大名和豪族都產生猶豫;等到生駒家和筒井家稍後順勢“投誠”,便會形成大勢趨於本家的景象,有利於進一步分化羽良家。在羽良家而言,他們想要提高自家威望、擴大控製區域,就必須分出一部分實力,繼續主持對武田家的征伐;期間即使他們平定了武田家的甲斐、信濃、駿河等領國,自家的軍勢也肯定要休整一段時間,新的領國更是需要花費一年半載才能消化,無法立刻利用國中的力量,從而陷入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虛弱時刻……
接見了宇喜多宣家,把他收為養子的次日,我很快調來新下水的“建業號”護衛艦和岩鬆經定的伏波分艦隊,再一次前往泉州城。這個時候,勘合貿易的所有貨物都已經處理完畢,秀景還派今井宗久攜著一批明廷回賜的精美禮物前往京都,作為本家的貢物獻給了朝廷(今井宗久領大藏卿法印,可以直接覲見天皇),而朝廷也投桃報李,晉升了我的官職和位階,並派出日野輝資前往四國傳達旨意。
我到達泉州城的前兩天,日野輝資剛好經過和泉,然後被秀景請入城中作客。他聽說我到了,很是熱情的跟著秀景迎到碼頭,然後一同前往我下榻的南宗寺。
寒暄已畢,日野輝資很快說起了傳旨的事情,並笑著向我說道:“難得太常公也來了,倒是省了吾的一番奔波啊”
“是麽?還真是趕巧啊”我也笑了起來,一把拉過身側的宇喜多宣家,對日野輝資介紹道,“這是我前兩天收下的養子,名叫宇喜多宣家,生母是我的側室福禦前。宣家,這是現任武家傳奏,權大納言日野輝資亞相閣下。”
“見過亞相閣下。”宇喜多宣家微微低頭見禮道。
“備前宇喜多家的孩子麽?倒是可喜可賀,”日野輝資上下打量了宣家兩遍,口中嘖嘖讚歎著,“好一位俊秀的少年武士啊”
“其實,關於這個孩子,我也有事情想拜托輝資閣下呢”我扶著宇喜多宣家的肩膀,拜托日野輝資道,“我準備於近日為他舉行正式的收養儀式,既然輝資閣下也在,甚至還有著敕使的身份,那麽就請你擔任儀式見證人如何?”
說完這一句,我隨意的望向日野輝資,等待他的答複。
其實,除了拜托之外,這句話也有點試探的味道。作為武家傳奏,他肯定了解宇喜多家在吉良、羽良兩方之間扮演的角色,而如果答應擔任我收養宣家為養子的儀式見證人,顯然就會在私人關係上得罪秀吉。不過,以他和我吉良家之間的關係,我相信他肯定會答應的。雖然秀吉目前控製著京都,但是因為出身和學識,一直不怎麽受朝廷和公家的待見,官職和位階至今沒有得到任何提升;而他日野家作為世代武家傳奏,立場非常的然,無論是誰當政,都不可能為難他家,因此不必買秀吉的帳,大不了在京都忍受一陣子的冷落而已。(曆史上遊離於豐臣家之外,後受到家康、秀忠的重用,和金地院崇傳、南廣坊天海一同製定《禁中並公家諸法度》,後代同時擔任朝廷的公家和幕府的高家,至明治時封伯爵)。
果然,日野輝資毫不猶豫的一口應承下來:“難得躬逢其會,吾自是樂意之至。”
“那麽就有勞輝資閣下了。”我點了點頭,對他的態度極為滿意。
“太常公客氣,這實在不算什麽,”日野輝資笑答,“朝廷中的很多閣下,都會很樂意為太常公張目的。這次晉升太常公為正二位權大納言之事,就得到了多位閣下的一同推舉。”
“是麽?讓各位費心啦,”我心中一動,對一旁的秀景吩咐道,“稍後再備些禮物,交給輝資閣下帶往京中,以答謝各位閣下的此番盛情。”
“明白了。”秀景點了點頭。
“具體的分送,就由輝資閣下斟酌好了,”我向日野輝資點了點頭,“另外,我此來泉州,除了請人見證收養宣家的儀式外,還想為家中一些子弟和家臣申請官職,這件事也委托輝資閣下”
“正該如此,”日野輝資爽快的答應了,“如今太常公身負天下之重,親自進京動作太大,正該由吾等代勞。”
“如此甚好。”我微微一笑,命人取來筆墨,按照這一陣的考慮擬下了具體的名單。
先自然是作為家主的信景,我為他擬定的是晉升從四位上少納言,剛好獲得覲見天皇的資格,並且依然兼任左近衛少將之職,他的乳母平野夫人,被我安排為統領家中侍女的禦年寄,稱少納言局;其次是秀景,作為主持家政的席大老,晉升為從四位下右京大夫,另外兩位大佬竹中重治和蜂須賀正勝,分別擔任上総介和上野介,敘從五位下;周景和義景也同樣晉升從五位下官階,按照官途各自升任左衛門佐和左兵衛佐之職,並仿織田信包、織田信雄、織田信孝舊例,兼任中務省侍從;景政依然擔任伊勢守不變,另安排井伊宣直擔任駿河守,安排宇喜多宣家擔任美作守;其餘的蒲生宣秀、蜂屋賴隆、前田利家、佐脅良之、島津家久、石穀賴辰、山內一豐等國持重臣和譜代家老也各自安排官職。
此外,我還安排宇喜多家勝繼承三浦家,改名三浦家勝,擔任相模介。相模介是昔年阪東八平氏之一、鐮倉名門、幕府評定眾三浦家的世職,由家主世代敘任,並尊稱為三浦介。如今三浦氏宗家早已滅絕,三浦家勝所在的美作三浦家乃是譜係清晰的近支庶流(出自評定眾三浦義澄之弟義連,稱杉本氏,義連曾孫杉本貞宗築美作高田城,改回三浦苗字,稱美作三浦家),繼承宗家自無不可。
另外還有長門國的杉信良,我安排他繼承宗家大內家的家名和通字,改名大內景弘,擔任周防權介。和三浦家家主世領相模介類似,大內家家主也世代領周防權介之職(自大內弘幸投靠足利尊氏後又加上修理大夫或左京大夫世職),尊稱為大內介,直至大內義隆為了壓倒北九州的少弍家,向朝廷申請太宰大弍和正二位兵部卿兩職為止。
如果說三浦家勝的任命關係不大的話,任命大內景弘就很有些幹係了。作為毛利家的死敵,我這樣恢複大內家,顯然會嚴重的刺激到毛利家的神經。
不僅如此,我還推薦小早川元総擔任家中的世職中務少輔世職,並賜予下字給他,按照毛利家嫡長子的命名格式,令他改名為小早川景元。這一舉動對於毛利家來說,比恢複大內家家名還要更加嚴重。
自南北朝時代以後,大江氏毛利係的各家族中,家主的名字格式極為嚴格。按照慣例,隻有作為嫡流的毛利家嫡長子才能以顯祖大江廣元的“廣”、“元”作為下字,其餘的諸子和分家,都隻能以“廣”、“元”為上字,相當於是拜領毛利宗家家主的偏諱。自毛利元就算起,他的曾祖父毛利熙元(跟隨山名時熙)、祖父毛利豐元(跟隨山名是豐)、父親毛利宏元(跟隨大內政弘)、嫡兄毛利興元(跟隨大內興元)、嫡子毛利隆元(跟隨大內義隆)、嫡孫毛利輝元(跟隨足利義輝),都是嚴格遵照這個格式來取名,而他本人雖然是毛利家中興之祖,卻並非嫡長子出身,因而隻能取名為“元就”。唯一例外的是毛利秀就,由於出生得太晚(輝元四十三歲得子),之前已經由穗井田元清的長子入繼宗家為嗣,並按照宗家嫡長子的命名格式取名為毛利秀元,因此雖然他是毛利輝元的嫡長子,卻不得不委屈的用了“秀就”這個名字。
而在各支族中,小早川隆景的名字同樣不符合規則,是因為他當初入繼竹原小早川家時,其家已經絕嗣,然後由大內義隆作為中介,成為已故先代家主小早川興景(和毛利興元一樣拜領大內義興偏諱)的養子,實際上已經脫離了毛利家。所以,他沒有繼承大江氏裔的“廣”、“元”兩通字,而是和小早川家先代家主一樣,下字取用桓武平氏良文流小早川家的通字“景”,然後拜領大內家家主大內義隆的偏諱為上字,取名為小早川隆景。等到後來毛利家抬頭,逐步統一安芸國,小早川家才跟從了毛利家,並轉入大江氏裔(嫡子取名元総),成為毛利家家中的“兩川”之一;後來隆景和輝元並列為五大老,就再一次脫離了大江氏係統,而元総也得以直接和毛利家當時的嗣子秀元一樣,拜領天下人豐臣秀吉的偏諱,改名為小早川秀包。
如今我按照毛利宗家嫡長子的命名方式,將小早川元総改名為“景元”,在毛利家看來,這顯然是支持小早川家奪取宗家地位的態度,對毛利家來說是無法容忍的挑釁。如果小早川隆景接受的話,差不多可以等同為謀逆,從此將自絕於毛利家和吉川、福原等親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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