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海闊天高(中)
……,……
在土佐的浦戶灣,我和小夏帶著近侍棄艦登岸,由留守浦戶城的池賴和、池宣賴父子倆迎進了城中。與此同時,伏波號則補充了部分物資,帶著義景繼續往北九州駛去。
接受完池家父子的拜見,我們立刻又趕往不遠處的吉良城。池賴和請求我稍稍休息片刻,但是到了這裏,我忽然就現,似乎有股急切想要返回吉良城的心思。
“或許你是對的,”我看著不遠處的吉良峰,感慨的對小夏歎道,“對於我而言,吉良城確實有著不一樣的感覺……以後閑下來了,就和你一起長住在這裏吧!”
“是。”小夏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
“你說,臨來之前,是請了阿蔚代為照顧明子?”我又問她。
“阿蔚姐姐一直都在,”小夏回答,“她說,因為親貞大人和宣貞都隨周景出征九州了,所以在家中也非常寂寞。”
“她這樣說了麽?”我沉yín著,想到了三重城的寶心院。或許,她在三重城也會寂寞吧!畢竟菜菜已經過世了……“那麽,我就讓人接母親回土佐吧,可以讓你、阿蔚和她做個伴兒。還有,如今形勢已然不同,土佐吉良家的菩提寺,也應該要從三重城遷過來才好。”
“殿下還忘了說明子啊,”小夏笑著提醒,“其實,她是個很好的兒媳,xìng子和順,很適合陪伴母親大人。以前妾身在蓮池城,多虧了她的照顧呢!”
“恩,是啊!”我點頭道。
提到明子,我就想到了另兩位逆黨的女兒。
第一位,是明智光秀的女兒細川yù子。聽說在事後,細川家為了表明心跡。立刻將她關到了丹後領內的深山之中,直到兩年之後,秀吉建好大阪城,為細川家在城下建造細川屋敷時,丈夫細川忠興才將她接了過去。
明子的處境,和她可謂是非常的相似,但是依我的想法,自然不會做得這麽堅決。而且,以本家目前的地位,也不用表現得那麽委曲求全,信景之前的那番姿態,可以說做得恰到火候。
還有另一位,是齋藤利三的女兒齋藤福,也就是德川幕府第三代將軍家光的rǔ母net日局。她今年才一歲,在利三被處刑後,就和母親(稻葉一鐵的女兒)不知所蹤了。由於份屬近親,又有本能寺對信景留手的好意,我曾經派人在丹波、南近江一帶查訪她母女兩人,結果卻是怎麽也找不著。或許,她是去投奔母家了吧!雖然這時稻葉一鐵不太可能公然收留她們,但是私下資助肯定是有的,而且我似乎記得,她後來是被一鐵的庶長子稻葉重通收作養女、並且嫁給了出身津島十五家的稻葉正成……
想著這個問題,我們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吉良城門口。看管明子的是坪內利定的長子坪內景定,同時也是生駒家長的外甥,他把我們迎了進去,然後小聲的向我匯報:“稟大殿,蓮池殿一切安好……說是軟禁,其實並沒有限製任何行動。”
我點了點頭。倒是個有眼色的小子。
果然,才轉進通往正廳的長廊間,明子已經由阿蔚陪著等候在那裏。她盈盈的跪坐下去,向我和小夏見禮道:“明子拜見父親大人,拜見母親。”
“起來吧!你正懷著身孕,不用多禮,”我示意阿蔚扶她起來,“最近可還安好?”
“是,多虧了母親和姑母的開導和照顧。”明子低頭說道。
“我知道,這一陣委屈你了,”我微微歎出一口氣,“從明天起,城中的監視役就撤去吧!”
“其實也沒什麽的,”明子很懂事的搖了搖頭,“說是軟禁,其實也沒有什麽,坪內大人並未限製我的行動。”
“但是心態總會不一樣啊!”我堅持了我的決定,“既然你叫我‘父親大人’,那自然就是我吉良家的人,不應該受到過多的牽連才是。之後,就完全自在的在這裏靜養,等待孩子出生好了……這可是我們吉良家第三代的第一個成員呢!”
“是,”明子有些怯怯的望了我一眼,“請問父親大人,關於京都的足利殿下……”
我知道,她問的是她的親生父親足利義周——畢竟是血rou連心啊,怎麽也放不下的。
“義周殿下和夫人一同去了,葬在鹿苑寺的不動山。再過一段時候,我會允許你前去拜祭,並且建立供養塔供奉他。”
說著,我拿出了義周的辭世歌,遞到明子的手上。明子接過去,仔細看了兩遍,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宣景……”阿蔚扶著明子,向我打了個眼色,意思是明子現在不適合太過傷感和激動。我會意的點了點頭,轉到了另外一個話題:“明子,我馬上要出陣九州了,你有什麽話或者信件,要托我帶給周景嗎?我想,他收到你的訊息,肯定會非常高興。”
“是。我馬上去寫。”聽到我提起周景,明子連忙答應說,然後拿絹帕擦了擦眼角,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帶淚的笑意。
……,……
在我離京之前,前田利家所部軍勢和宮田、城戶的三重備已經奉我的命令,先行離開京都,經瀨戶內海來到了伊予國宇和島城。這五千五百餘人,就是如今我身邊的全部力量了,其餘的軍勢,大部分都在九州征戰,小部分留在了畿內。
不過,我沒有什麽可擔心的,挾著擊敗龍造寺家的威勢,我相信隻要到了九州,召集五六萬人攻打秋月家完全不成問題,除了féi後國的一萬人、細川真之所屬八千人、築後國的萬餘豪族外,大隅國蒲生家可以出兵七千,日向國的蜂屋賴隆六千人也應該會跟從我;另外,薩摩島津家領地接近三十萬石,我準備強令他們出一萬軍勢助陣;至於豐後的大友家,目前差不多已經接受了德魯伊,又是我此次支援的對象,傾巢而出的話,一萬人總能湊得出來。
按照這種出陣的兵力規劃,我渡海到達九州後,命近侍分頭向各國送去了出陣的命令書。
此外,我並沒有直接進入蜂屋家的領地,而是暫時進駐屬於我的美美津城。我相信,蜂屋賴隆得到這個消息,應該會主動前來敦請我進入岩岡城的。他雖然是信長派給我的監軍,但是和我一向相處得不錯,得以入主了日向國,也是多虧了我的大力支持。而且,如今提拔他的織田信長已經歸天,他一個人孤懸九州,周圍都是我的勢力,領內最大的米原、伊東兩家都心向我,連他的居城都是我所建……這種情況下,他還有什麽理由保持對織田家的忠誠?之後,即使不正式表示臣服,至少也會繼續在我麾下效命吧。
派往岩岡城的使者,正是我不久前在吉良城錄用的近侍坪內景定。他很好的完成了任務,不久就陪著蜂屋賴隆回來了。而蜂屋賴隆見到我,神情有些複雜,依然像往常那樣以下屬之禮參見。
似乎還是有點心結。我暗忖道。不過,看在他這麽迅的份上,我也不準備計較,含笑向他點了點頭:“辛苦了。這一段時間,多虧你和蒲生家穩定南九州,我才能從容趕回畿內討伐逆黨,為被害的太政公報仇雪恨。”
“這是在下份內的事情,”他歎了口氣,“隻不過,沒能親自參與行動,感覺對不起主公的栽培啊。”
“太政公英靈不遠,肯定會感受到你的這番心意。”我隨意的說道。
“那麽,關於本家的大政,最近有什麽安排呢?”他繼續問我說,“因為路途太遠,在下很難得到及時的消息,但是宣景殿下肯定能做到吧?”
“說到最近安排,倒是有的,”我點了點頭,“因為家主之位懸而未決,所以家中的幾位重臣決定,暫時就保持原有的態勢。也就是說,我吉良家繼續平定九州,秀吉殿下繼續攻伐mao利家,北陸道的柴田,以及東海道的家康殿下,繼續攻略上杉和武田,而中樞則依然由長秀殿下負責。隻不過,信孝殿下和堀秀政大人也參與了,分別擔任輔政家老和京都所司代之職。”
要說起來,我覺得跟隨我的蜂屋賴隆等人算是比較幸運了。曆史上,河尻秀隆、森長可等人跟隨瀧川一益入主武田舊領,等到信長歸天,立刻就被趕出了領地,灰溜溜的逃了回來,而河尻秀隆甚至還丟掉了xìng命。
“是,”蜂屋賴隆沉默了片刻,向我躬了躬身,“那麽就請宣景殿下移駕岩岡城,在下會按照命令召集軍勢的。”
“那就拜托了。”我點了點頭。
兩日後,大隅國也有了回應。普生宣秀接到命令書,二話不說就帶領七千多人趕了過來。他這麽迅和幹脆,倒令我吃了一驚。
“才兩天時間,就召集了全部軍勢。你這個度,還真是匪夷所思啊!”我讚歎道。
“其實很簡單,”蒲生宣秀笑了起來,“因為相鄰的島津家不太安份,和本家又多處接壤,所以為了以防萬一,從去年年末,國中的軍勢就一直沒有解散,還挫敗了幾次暗地裏的調略。”
“那麽現在情形如何?”我繼續問道,“你chou出全部軍勢,島津家有什麽動作?”
“殿下來了,féi後、大隅和日向三國有了主心骨,他們還能怎麽辦?”蒲生宣秀毫不在意的回答,“島津家中,畢竟還是有不少懂得審時度勢的人。”
“你說得不錯。”我點頭表示讚同。據我所知,島津四兄弟中的老三歲久,就是以善於審時度勢著稱的。曆史上秀吉大舉進入九州,先提議臣服的就是歲久。隻可惜,他的提議並沒有得到家中的支持,結果還是和秀吉打了一戰,不僅被迫退回到薩摩和大隅兩國,還丟掉了家久的xìng命。
不過,正如曆史上島津家不會輕易臣服秀吉一樣,如今他們自然也不會輕易的臣服於我。雖然我曾經替他們在信長麵前轉圜,並且重用了島津家久,算是結下了幾番善緣,但是事情肯定會有所波折,需要我下一點工夫。
我可以肯定,島津家即使願意出陣相助,家主島津義久也不會親自前來。
隨後的事實正是如此。我在岩岡城整整等了十天,期間中九州的féi後、豐後、築後三**勢全部到齊,島津家才姍姍而來。他們隻帶來了五千軍勢,領軍的既不是家主義久,也不是義久的嫡親弟弟義弘,而是義久的庶弟島津歲久。
“真是太無禮了!”和島津家不睦的伊東佑兵立刻向我進言,“太常公,島津家如此怠慢軍令,必須受到懲罰!”
“關於這件事,請太常殿下原諒,”島津歲久微微躬身,“因為馬上就是net播了,所以召集軍勢比較困難……”
“這正是你們的目的吧?”蒲生宣秀一眼就看出了島津家的用意,“故意這般拖延,是想盡量推遲軍勢的出陣日期,減少我方用於攻略秋月家的時間……難道你們認為,這樣就能阻止太常公統一九州嗎?”
“啊,說到這件事,在下有一事不明,”島津歲久卻很快轉移了話題,“明國有句話說,名不正則言不順。那麽在下想請問,這次討伐秋月家,是以織田太政公的名義,還是以吉良太常殿下的名義?如今的織田家和吉良家,又是什麽樣的關係呢?”
此言一出,廳中立刻陷入死寂,尤其是作為地主的蜂屋賴隆,立刻就變了臉色。
“大膽!太常公如何行事,豈是你島津家一介家臣能夠置喙的!”大友義統大聲嗬斥道,表麵上是在維護我的權威,實際上卻是很有些言外之意。很顯然,被我強行塞了一個養子,還剝奪了嫡子的繼承權,他的內心很有些不滿的意思。
到了這一步,我不得不正式表態了。於是我揮手止住了大友義統的話。
“其實,我並不在乎島津家這一萬人。沒有島津家的幫助,我也能攻下秋月家。不過,秋月家枉顧道義,反複無常,大肆侵攻臨近大名和豪族,實在是擾1uan九州的淵藪!我奉朝廷之命,起堂堂之師征伐,乃是昭彰大義的行為。這種情況下,單獨拋開島津家,豈不是絕了你們對朝廷的效命之途麽?或者說,你們島津家願意自絕於九州?自絕於朝廷?”
“不敢!”島津歲久連忙回答道。
雖然平時大家都不怎麽搭理那個朝廷,可是,朝廷的名份卻是實實在在的,一旦被拿來扣帽子,那威力不是一般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