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歸遠這天在加班。

他已經習慣了加班, 習慣了工作,深夜中的加班對他而言習以為常,且樂在其中。

倘若不工作, 他的人生幾乎失去了意義——

戀愛與婚姻這樣無聊的東西, 不值得他去浪費任何時間。

是的,無聊。

被係統折磨多年後,他憑借自己的能力,摧毀了所有攻略者的係統。

那個所謂的主係統似乎終於放棄了他, 他的世界中不再出現新的攻略者。

從此, 他的世界清靜許多。

然而多年來養成的習慣,並未讓他放鬆戒備。

對於父親安排的相親他從來不去, 社交場合遇到適齡女性, 更是會不露聲色地避開。

後來父親隱晦地問他,是不是喜歡男人。

……甚至還有搔首弄姿的男人湊了上來。

他同樣讓保鏢將人扔了出去。

他很確定自己並不是同性戀。

但他也確實喪失了喜歡上一個女人的能力。

喜歡是什麽?

是算計, 是虛偽,是屈意逢迎,是追名逐利。

這便是他這麽多年來所見到的喜歡。

這些人喜歡他的家世,喜歡他的金錢,喜歡他的權力,喜歡係統給予她們的獎賞。好似隻要他愛上了她們,她們也就能同樣獲得這一切的名利。

他討厭這些人。

追名逐利並不可恥。

他討厭的, 不過是她們將他物化成了一個名利的符號, 並將其冠名為愛情。

他不懂愛情,可他知道, 愛情不該是這樣。

不過, 也無所謂。

他不需要懂愛情, 更不需要知道真正的愛情是什麽樣的。

愛情於他, 也沒有那麽重要。

愛情是必須品嗎?

並不是。

隻不過千百年來,文人墨客們將它美化成了必須品。而手握權力的男人們,又將女人的獻媚看成彰顯榮耀的勳章。

有人出生便沒有了父母,天然缺失了親情;有人離群索居,沒有任何朋友。既然人可以不需要親情和友情,那人不需要愛情,也是一件正常的事。

依賴某個人的陪伴是弱者的行為,強者即使受傷,也可以獨自舔舐傷口。

他站在窗邊,向下俯瞰,半座海城盡收眼底。

車水馬龍,燈火通明,一派人間繁華。

獵獵寒風吹過他的衣角,吹不散他滿身冷寂。

……

陸歸遠這樣的生活持續了很多年。

直至老年,他也仍保持著工作的習慣,終生沒有伴侶。

青年時期經曆的係統似乎就此消失,再也沒有出現過,仿佛他臆測出來的一場幻夢。

當年綁定過係統的女人們都已經忘懷過去,到了這個年紀,也已經子孫繞膝。唯有他依然形單影隻,孑然一身。

有人背後說他可憐,他隻淡淡一笑。

他這一生,事業壯大、家人安寧、有一兩個可交心的朋友,此生他過得很好。

繁衍隻不過是人類諸多本能中的一種,他對抗了這種動物性的本能,是他生而為人的勝利。

老年後,他給兩個弟弟和他們的後代留下了一筆不菲的家產,餘下的錢都捐獻了出去。

以他們的能力,守不住這偌大的家財,反倒徒生禍端。

他安排好一切,平靜地走向了死亡。

臨終前,他似乎聽到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陸歸遠……陸歸遠?”

她在喊他的名字。

這個聲音似乎很耳熟,他又想不起來這是誰。

他竭力想要聽清,想要睜開雙眼,看清她的麵容,卻一下墜入了無邊的黑暗裏。

……

陸歸遠睜開了眼睛,從一個無邊的長夢中醒來。

床邊,蘇遲正坐在他的身側:“你醒了?”

她戳了戳他的臉:“你不是說今天有重要的會議,我怎麽喊都喊不醒你。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沒有……”他啞聲道,“隻是做了一個夢。”

“哦,”她放下心來,隨口問,“什麽夢啊?”

他深深看著她,忽然笑了。

他道:“一個無聊的夢。”

陸歸遠坐起身,手臂環過她的腰,將她攬在懷裏,埋在她的發間,深嗅她的氣息。

他輕聲呢喃:“蘇遲。”

“嗯?”

“我愛你。”

蘇遲的耳根驟然通紅。

他笑著吻上去,心中充盈而溫暖。

愛情於他而言是件無聊的東西,他並不渴望它,也不需要它。

他隻是需要蘇遲。

若沒有蘇遲,此生的他也會寂寂終老。

然而他遇見了她——

世間無聊,唯她可愛。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這個算是另一條世界線的陸歸遠,被這個世界線的陸歸遠夢到了。

那個世界沒有蘇遲,他也就沒有了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