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你不睬就不睬吧,我自己把思路清理一下總行吧?反正走路也不耽擱想問題。

我現在頭腦裏很亂,因為一直想開口問寄爺,加上又一路打量著周圍的環境,所以思緒混亂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我一邊走一邊把這兩日來的思路仔細梳理了下,把心中的疑問理出個一二三來。

首先就是寄爺為什麽不等我們就急著來找梭欏神樹,據艄公的描述,寄爺和滿鳥鳥到達梭布埡之後,就獨自進入了清江大峽穀,那麽,他為什麽那麽急?他又是怎麽找到這棵梭欏神樹的?起初我以為寄爺遭遇了什麽不測,但據艄公的隻言片語來看,我估計寄爺是跟蹤那夥外國人先我們一步走的,那麽,寄爺難道知道那夥外國人也在找梭欏神樹?他們有沒有接觸過?而那夥外國人又到那裏去了?難道我們先入為主的思想錯了,那夥外國人僅僅是對懸棺崖的懸棺好奇?寄爺和那夥外國人這二者之間到底構成一個大疑團。

第二個疑圖就是清和大師怎麽會那麽蹊蹺地死在難留廟?而且怎麽跟我爺爺長得那麽相像?他又是通過什麽方式在棺材壁上劃下“難留城”三個漢字?照目前的情形來看,清和大師之所以會留下這三個字,無疑在向我們傳達一個信號,實際就是為我們尋找梭欏神樹提供一條線索,這樣看來,清和大師至少對梭欏神樹是知道的,而且也極有可能知道帛書中的任務。但是,他與覃瓶兒相依為命時,為什麽不直接告訴覃瓶兒所有的這一切呢?神秘的清和大師神秘的舉動無疑是我現在最感困惑的一個謎團。

第三個秘團就是“難留城”,我起初以為這個“難”是“困難”的“難”,當時還在猜想這個名字的來曆可能與鹽水女神和廩君巴務相的恩冤情仇有關,鹽水女神苦留不住與她有枕席之歡的廩君,所以才有“難留城”這個名字,但後來寄爺的說法才證明我錯了,那個“難”不是“困難”的“難”而是“災難”的“難”,那麽這個名字究竟要表達一個什麽樣的信息呢?還有,寄爺說“城即山,山即樹”,那麽所謂的“難留城”就是這棵梭欏神樹。如果把“難留城”與梭欏神樹的傳說起來,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這棵梭欏神樹正是我們土家族的祖先避難之所,因為當年生活在梭欏神樹上的人形成一個小型的社會,因此才以“城”來稱之?那麽,既然叫“城”,這個“城”究竟位於哪裏?世上怎麽沒有關於它的傳聞呢?

第四個謎團就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究竟是什麽原因?那個白衣人是誰?我怎麽會有那樣的記憶?我記起安樂洞中那**魂說我跟廩君巴務相長得十分相像,還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我當時還以為她認錯人了,現在一想起來,我不免大膽想到,難道我真是當年的廩君巴務相的轉世,或者是廩君巴務相的記憶通過一種不為人知的方式傳到我身上了?如果確實如此,那麽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就可以理解了,那白衣人可能是跟鹽水女神有關的人。這事兒可真夠詭異的!但是這裏麵也很複雜,如果那白衣人確實是鹽水女神相關的某人,那他為什麽不直接來找我而帶走覃瓶兒呢?

第五個謎團,當然說是我額頭上的那個“朱”字了,這是讓我感無奈的問題,寄爺居然直奪奪叫我“朱雀”,我不曉得他是什麽意思,我也不知道我這額頭上先後形成的幾條傷疤究竟有什麽玄機。

第六個謎團就是滿鳥鳥的行動出乎意料,這小子平時膽小如鼠,而且最怕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可他昨天晚上為什麽表現得那麽大義凜然,留下我和覃瓶兒獨自一人離開在黑咕隆咚的晚上去荒效野嶺尋找寄爺,而且一夜未歸,最後得知他居然先我們爬到梭欏樹頂了,這與他平時的表現大相徑庭,這實在是讓我很想不通的一件事。

最後一個謎團又回到寄爺身上,我們好不容易跟他會合,結果他就一本正經但是卻十分簡短地說了一些聽起來雲遮霧罩的話,而且不等我發問,就拉著覃瓶兒往樹上爬,而且居然如此輕車熟路,這老家夥到底知道了什麽,他所知道的事情究竟與覃瓶兒又有什麽關係?

所以,所有的這些謎團歸根到底涉及到幾路神秘的人——寄爺、那國外國人、清和大師、白衣人、滿鳥鳥、甚至還有無辜的覃瓶兒。現在看來,要解開這幾路神秘的人背後的真相,恐怕最終隻有落在寄爺這個新生代土家梯瑪身上了,因為隻有他才有那麽大的本事可能通神——是不是真的能通神我到現在都持懷疑態度,但那把兩次暴紅光的司刀我可是親自領教過了,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寄爺確實非一般人可比。

思路一理清楚,我似乎鬆了口氣,心情變得不再那麽浮燥了,既然有謎,肯定有謎底,謎底揭開隻是時間問題,現在我無法向寄爺求證,一切都隻有等到抵達梭欏神樹之頂再說,帛書中不是把任務說得非常明確嘛——抵達梭欏樹頂,把血魂碑和兩枚陶印合二為一,然後再安放在梭欏樹頂。

但是,這裏還有一個我始終沒有想過的問題,那塊血魂碑和兩枚陶印那麽小,我們把安放在哪裏呢?這又是一個開始困擾我的謎團。

不過,看見寄爺在前麵疾步前行,而且他也說過“一切都該結束了”,那麽所有的謎團徹底解開肯定為時不久了。

想到這裏,我拋開一切煩惱,也不再去打量這棵梭欏神樹的情形了,看著腳下悶著頭走路。該來的總歸要來,該走的總歸要走,該解開的一定會解開,這是一個任何人都無法回避的哲學命題。

此時那梭欏樹的枝椏之間依然雲霧繚繞,視線依然看不見很遠,我們忽左忽右在一層層的枝椏之間一路向上,這個過程中我們經過了很多有腐朽棺材的石洞,都是位於梭欏神樹枝椏的盡頭。當然,梭欏神樹兩側的絕壁上不僅僅有懸棺洞,還有大量橫著懸棺的凸出岩石……總之,梭欏神樹和懸棺之間完全像一個巨大的謎宮,但這個謎宮雖然大,也僅是那路太過曲折迂回,我們走起來感覺十分麻煩。幸好有寄爺帶路,或許更有他那把司刀起作用,所以我們走了很長一段時間,居然一路平安,這讓我安心不少。

我在前行的過程中,也注意到梭欏神樹有許多地方依稀有人活動的痕跡,比如毀得基本看不清形狀的窩棚,甚至在某棵巨大的枝椏上還有一塊圓形的平地。很可惜的是,這個地方估計是太長時間沒有人來了,一切都顯得格格不入,仿佛被世界拋棄了幾千年。

這樣順著枝椏一言不發疾走,很快我就發現後來的枝椏越來越窄。這個現象告訴我,我們快要達到樹頂了。令人不解的是,越接近樹頂,那霧汽越濃,溫度也越來越低,不是我早已走出一身熱汗,我的牙齒恐怕早已撕打在一起了。

想到快接近樹頂,我精神很振奮,懶得去思索那給人溫暖的太陽究竟去那裏了,這個地方為什麽像傳說中的地獄……這些問題了,直想早點到達樹頂。到後來,我幾乎是手腳並用,順著越來越陡的樹椏爬起來。

寄爺和覃瓶兒也不輕鬆,我在後麵都能聽到他們粗重的喘氣聲,盡管如此,寄爺卻好像越來越急,速度絲毫沒有下降,不僅如此,他自始自終沒有放開覃瓶兒的手,直拖得覃瓶兒背心都濕透了,不曉得究竟是濃重的霧氣還是她的熱汗才造成這個結果。

當走過最後一條枝椏,我們周圍完全成了雲海,頭頂完全是一種極度渾沌的世界,兩三米的地方就看不清了。我心裏不禁想,看這樣子,我們不會真的走到天上吧?我們是不是快走到了雲霄殿?我記起傳說中當年的雍尼和補所兩兄妹正是通過傳說中的梭欏神樹到達天宮遇到神仙的。——這讓我感覺十分可笑卻又隱隱約約包含著一種期待。

這種奇特的心理很快被一陣似哭似笑的聲音攪散了。那聲音,我當然非常熟悉,除了滿鳥鳥還能有誰?

聽見滿鳥鳥的聲音,我第一時間想到,莫非滿鳥鳥這背時貪財的夥計居然撿到寶了,但又樂極生悲,撿來的那寶又不小掉下樹去了,所以才整出這麽難聽的像哭不像哭像笑不像笑聲音?

不管怎麽說,滿鳥鳥這鬼哭狼嚎一般的聲音給了我無窮的動力,我心裏明白滿鳥鳥所在的地方就是樹頂,隻可惜由於霧汽太濃的緣故,我始終沒看清他的身影,隻知道他的聲音是從上麵傳下來的。

我揮舞著手想趕開眼前的霧汽,力圖找到一條路上去,卻依稀看寄爺和覃瓶兒已經順著樹幹在向上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