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總算搞清了,張飛廟或者稱為桓侯廟為什麽會如此別拘一格,其實說起來也很簡單,張飛張老爺的相貌當然不能用溫婉儒雅來形容,他那一臉胳腮胡,他那凶神惡煞的五官,別說是人看了害怕,就是鬼見了也得繞著走,當初唐崖土司城的人可能就是把他老人家的塑像擺在這個位置,防止惡鬼進入地下皇城擾了土民的安寧。至於他的塑像可以伸縮,無外乎就是一個機關。之所以把張飛廟建在靠近唐崖河,是因為按照玄武山的地形,這個地方最矮,進出地下皇城的通道建在這個地方更容易。
但是,事情是不是真的就這樣呢?
我來不及想得更詳細,因為覃瓶兒已經順著張老爺的丈八蛇矛在爬了,並且在催促我們快點。我很訝異,這蛇矛的仿造品如此巨大,覃瓶兒一個溫文爾雅的妹娃兒,動作怎麽這麽靈活?靠近木柱一看,我才發現上麵一些供人攀援的凹坑,覃瓶兒正是手攀腳踩著這些凹坑向上爬的。
我當然不敢怠慢,背好背包,讓花兒在我肩上趴著,第二個向上爬去,接著是寄爺,因滿鳥鳥拿著玄衣都郵珠照亮,所以這次他殿後。這夥計被寄爺加了火焰,膽子確實比前大多了,居然沒出現“爭先恐後”的表現,值得表揚。
那仿造的丈八蛇矛其實也並不高,我們大概爬了五六分鍾也就到頂了。這時我們才發覺另一件事情讓我們完全忽略了,那就是我們早就知道,這個類似天坑的頂上明明蓋著幾塊沉重的青石板,我們怎麽出去呢?
其他幾個人都發現了這一疏漏,神情都沮喪起來。滿鳥鳥在下麵問覃瓶兒:“接下來啷格走?”覃瓶兒在我頭頂一言不發,直到滿鳥鳥再問了一遍,覃瓶兒才沮喪地說:“我現在也想不起來該怎麽走了!”
此話一出,我心裏又一驚,難道所謂覃瓶兒的前世的記憶僅僅局限於地下皇城,一旦靠近外麵的世界就沒了?
覃瓶兒後來的話更是讓我震驚差點一個跟鬥倒栽下去,她說:“噫?鷹鷹,我怎麽在這裏呢?這是什麽地方?”寄爺和滿鳥鳥自然也聽見了她的話,喘氣聲戛然而止,不用看也知道這兩個夥計此時是什麽臉色。
我沉默了半天,才說:“這不是你帶我們到這來的嗎?難道你都忘記了?”覃瓶兒奇怪地說道:“是嗎?我怎麽一點印象都沒了?”我不好再說什麽,心裏卻翻騰得厲害,這樣看來,難道真是土司王覃城的魂靈附在了覃瓶兒身上?想到這一層,我更加不敢再開口,害怕驚著覃瓶兒,在這上不挨天下不著地的地方,萬一驚慌起來出現個三長兩短,那我們一行人隻有喊皇天了。
寄爺倒很沉著,岔開話題:“看看周圍有沒有其它麽子孔孔這類的地方可以鑽到外麵。”於是滿鳥鳥高舉著玄衣都郵珠旋身上來,準備去照照洞壁,誰料這夥計並沒細看,臉巴突然湊近了花兒的嘴巴,花兒見著這張臉,出其不意嚎叫了一聲,滿鳥鳥一嚇,身子一抖,差點摔了下去,手中的玄衣都郵珠脫手而出,迅捷無比向下墜去,隻聽一陣叮叮亂響,玄衣都郵珠繼續向下落,轉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們被濃重的黑暗裹得鐵緊。
滿鳥鳥如喪考妣地怒喝一聲,黑暗中我隻覺一股勁風向我肩頭襲來,還來不及反應,肩頭一鬆,花兒已經脫離我的肩膀,跳進黑暗中某個地方去了,而我肩頭挨了重重的一拳,打得我吡牙咧嘴,差點抱不住那木柱。
滿鳥鳥罵聲連天,唏唏簌簌一通響,似乎想回去尋找玄衣都郵珠。我一是擔心花兒的安危,二是擔心滿鳥鳥要財不要命,三是肩膀的劇痛勾起了我的怒意,我對滿鳥鳥大吼一聲,“慌卵嗎?不怕死你就下去。”
滿鳥鳥唉聲歎氣,後悔連連,聽見我的吼聲,嘰嘰咕咕一會,安靜下來。
聽滿鳥鳥安靜了,我剛想找找花兒跳到什麽地方去了,陡聽花兒在我頭頂斜上方低低叫了一聲,聽起來並無異常。我心裏大喜,摸黑向上爬了兩步,和覃瓶兒並駕齊驅,一左一右抱著木柱不敢鬆手。“花兒!”我低低喊了一聲,花兒又低叫一聲,一股熱風向我襲來,似乎還夾雜著花香。正疑惑間,一條毛茸茸的腿陡然蹬到我臉上,我麻著膽子一摸,無巧不巧摸著花兒腿上那個大皰,大喜,對其它幾個人興奮地說:“這洞壁上果然有個洞,看樣子可以通到外麵,花兒發現的。”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既然有洞,而且距離也不遠,我們幾個人小心加小心總算都爬進那個黑咕隆咚的洞裏。那洞傾斜向上,距離也很短,我們隻爬了幾分鍾,驀然就看見了月光,聽到了陣陣蛙鳴!
嗐!天黑了?
這個結果讓我們既興奮又後怕。興奮自不用多說,而後怕是因為兩個原因:一是我們一行四人穿著古代的衣服,萬一在白天被人看見,說不定會造成轟動效應——大家快來看啊,陽天白日有僵屍從墳裏爬出來了!!二是洞前邊堆了一些岩石,還有一堆拌好的沙漿,看樣子是有人想把這個洞堵住,隻是由於某種原因還沒來得及施行。
這麽說來,這個洞是近期才出現的?
事實上,這個洞就在罩馬亭的圍牆外麵,離罩馬亭相當近。
一行四人,除了滿鳥鳥神情鬱悶之外,其他三人都如釋重負。我走到滿鳥鳥身邊,拍拍他的肩膀悄悄說:“命中不該吃卵,你買豬鞭會稱到臘腸!算了吧,不該是你的東西,強求也沒用的。”
滿鳥鳥無奈地苦笑了下,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趁著天黑,我們抄小路遠離唐崖土司城,根本沒打算去與陳老辭行。在路上我們還順便偷了一戶人家還沒來得及收的幾套衣服(其實也不算偷,因為我從自己的背包掏出四百塊錢塞進那家人的門縫裏),各自找一個旮旯把自己身上從棺材裏找來的衣服換了並且燒了。當然,寄爺那套八幅羅裙他是萬萬舍不得燒的,換過衣服之後卷巴卷巴用一個偷來的蛇皮口袋包了,並把他的冠帽、司刀、八寶銅鈴都裝進裏麵背在背上。
我們也不敢走大路,雖然夜深人靜,但公路上來往的車輛還是較多的,萬一雪亮的燈光唰地照過來,司機看見三個男人帶著一個混血兒女人並一條狗在走夜路,恐怕會認為撞鬼了,特別是我們一行此時身上已經髒得一塌糊塗,幾乎沒了人的模樣。
就這樣走走停停,一路走一路還刨些地瓜紅苕填肚子,天很快就蒙蒙亮了,我們趕緊找些水塘簡單梳洗下,把自己盡量弄得正常些,然後攔了一輛中巴車,在一車人詫異的眼神中好不容易回到俠馬口的家中。
回到家裏,當然還是和上次從安樂洞回來一樣,先洗後吃再睡。這些都是小事,自不多說。
吃飽睡足,精神大振,我才真正安定下來去認認真真看那本西蘭卡普帛書。
這本帛書的封麵上僅僅是一幅簡單的幾何圖案,圖案很規則,看不出有什麽特別之處。而封底居然是一段文字。另我大吃一驚的是,這段文字的內容居然就是寄爺當初唱的那首擺手歌,而且一字不差!看見這段文字,我的信心更足,雖然還沒來得及看書裏麵的內容,但我已肯定血魂碑的秘密就藏在這本帛書中。
書的第一頁,就是那幅參天大樹的圖像。當初由於時間倉促,對這幅圖像看得並不是很仔細,隻是一個非常簡略的印象,此時看得分明,按照意境來分析,這棵大樹用“參天”二字來形容都十分勉強,樹幹十分粗壯,枝繁葉茂,冠幅巨大。整個圖像由金絲繡成,因此圖像在以紅、黑二色為主色調的織錦上顯得尤為醒目。
我到現在還不明白土司王覃城留下的這本書裏麵為什麽要在第一頁繡一棵大樹,但我想這棵樹肯定不一般,要不然也不會繡在帛書的第一頁了。
當然,如果它僅僅是一棵大樹也就罷了,更怪異的是樹上繡著無數的人和簡易的窩棚,那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繡得都十分傳神,有的似乎在忙碌什麽,勾腰駝背,有的似乎又十分清閑,斜躺在枝椏上指指點點,各種各樣的表情也十分豐富,穿的衣服也不倫不類,有的類似我們在地下皇城穿的那種樣式古樸的服飾,有的又似乎僅在腰間圍了一幅簡約的草裙勉強遮住要害之處;有的手上拿著長矛弓箭,有的提著各式看不懂的籃筐之類的東西……反正所有人和物看起來都很逼真,如果不是因為這棵大樹十分特別,這種場景與《清明上河圖》中畫的人事有得一比。
這本書我是和寄爺、覃瓶兒以及滿鳥鳥一起看的,他們自然也看見圖中的情形,看神色也是百般不解。寄爺看了半天,指著大樹的葉子忽然說道:“這樹……是不是梭欏樹?”
“梭欏?”我好奇地盯著寄爺手指的地方,發現那大樹的每根枝椏前端均是七片葉子,而且枝椏的主幹上順著枝椏有幾條刀鋒般的薄翼。“是梭欏樹!這不與我家門前栽的那棵小梭欏樹是一模一樣嗎?”(相傳,梭欏樹原是長在天上的。月亮上的廣寒宮裏,就長有許多棵。仙人吳剛因觸犯天條,被玉帝發配到月宮去,負責砍那些梭欏樹。由於梭欏樹長得很快,他隻好成天地砍啊砍的,沒有時間休息。不知何年何月,上天覺得地球上也應該有這種樹,於是就讓其下凡到人間,自此人間也就有了梭欏樹。還有一說,說佛祖釋迦牟尼是死於梭欏樹下的。梭欏樹的神秘與神奇,可見不同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