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聽了您家那首歌後,我大概明白了這地下土司皇城的來曆。後來,因為您家那最後一句歌詞,以及我無意得到的那隻繡花鞋,判斷出我們要向東走,並且判斷出鞋底上的梅花大概是指我們會經曆一些事情,這些事情可能危及到我們的安全……是這樣嗎?”

“不錯。”

“這麽說,你知道這隻繡花鞋的來曆?”

“知道。”

“你怎麽知道的?”我打蛇隨棍上,又把問題繞到他不願透露的事情上,打算趁他不備,無意說漏嘴,從而得知他拜師的真相。

寄你飛快接嘴道:“我師父告訴我的。”

“他怎麽告訴你的?是向老漢還是那個死掉的嬰兒告訴你的?”我心中一喜,暗想寄爺果然上當了。

寄爺沉默半晌,慨然一歎,“你一再追問,我隻能簡單說一點。你有過這樣的經曆嗎?當你初次走到某個地方,你會覺得這個地方非常熟悉,好像以前曾經來過,甚至後來發生的一切事情都似乎曾經一模一樣發生過?”

我一呆,囁嚅著說:“……這樣的經曆倒真的有過。不過,這與你和你師父有什麽關係?”

“這就對了,你慢慢去想吧!實在想不出來,我以後告訴你。”寄爺說完這句,不打算再理我。

我想?我想個鏟鏟!我恨得牙齒癢,這就像釣黃鱔,好不容易把它的頭勾出來,它卻吱溜一聲又縮回去了。

寄爺見我神情很鬱悶,默然歎了一聲,語氣逐漸緩和,“說說看,你們後來到底遇到些麽子事情呢?”

我也學他歎了口氣,把我們一路所經曆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他。

寄爺看看熟睡的滿鳥鳥和覃瓶兒,沉默半響,說:“從你所說的情況看,你的很多判斷都是準確的。比如說滿鳥鳥中的陰箭,你所采取的方法確實和當地中陰箭的方法。至於你說的擂子山及擂子山下的情形,我估計那紅色的沙子正是朱砂,那個大擂子確實是用來煉礦的……”

“朱砂?”我打斷寄爺,怪不得那沙子是紅色的!

“對,不光是朱砂,可能還有水銀。”

“水銀?”我大叫一聲,“你的歌詞中有‘那流動的白銀’是不是指的水銀?”

“可能吧?!”

“那……根據歌詞的意思,這水銀就是你歌詞中的巴寡婦清賜給古代土家人的?”

“也許吧?!”

“我在懸樓上看到的那個女性雕像就是巴寡婦清?”

“大概是吧?!”

我火了,寄爺老是用一些模棱兩可的話語來搪塞我,不曉得這老家夥是真的無法確定還是故意瞞著我,如果是後者,那他在顧慮什麽呢?這難道也是他們這一行的規矩?

我沒好氣地恨聲說道:“這一切都是你那首擺手歌中唱出來的,你現在倒含含糊糊說得我雲罩霧遮,你是麽逼意思嘛?”心中有氣,我說話就不那麽客氣了。

寄爺倒沉得住氣,絲毫不理我已惱火得七竅冒青煙,慢條斯理地說:“我不是說過嗎?所有的一切,包括那首擺手歌都是我師父告訴我的,我也正在一一驗證這首歌中的內容哩!”

“好吧!”我想,看樣子寄爺是打死他都不會明說他是怎麽拜師的,因此轉移話題,“其它的事情我也不問你了,反正你也不會說,現在有另外幾件事情請您家幫著分析分析!”

“好!”

“首先就是這把劍,它是什麽來曆?”

“這應該是傳說中的巴王劍,正是廩君他老人家所佩之物。”

“好吧!那顆玄衣都郵珠呢?又是什麽來曆?”

“玄衣都郵珠?哪個告訴你的這個名字?”

“滿鳥鳥!”

寄爺嗤地一聲笑了,這麽久難得這老家夥第一次露出了笑臉,“你曉得不?玄衣都郵到底是麽子?”

“不曉得!”

“玄衣都郵是烏龜的別稱,古藥書上說的,所以你叫它玄衣都郵珠還不如直接叫它烏龜珠算噠!”

“啊?”我扭頭狠瞪在地上酣睡的滿鳥鳥一眼,這背時夥計居然整出這麽一個古而怪之的名字,把我蒙在鼓裏這麽久,媽那個巴子,他的“劫難”來了。

寄爺收斂了笑容,沉聲問我:“他還跟你說了些麽子?”

我於是把滿鳥鳥轉告我的玄衣都郵珠對寄爺說了。寄爺又沉默半晌,表情有些古怪,半天才說:“千年王八萬年龜,恁個大的烏龜肚子裏有這個東西也並不奇怪,他說的牛有牛黃、狗有狗寶的話也沒錯,關鍵是‘玄衣都郵珠’這個名字我以前從沒聽過,不曉得是他胡編的還是真有這麽回事。”

這話一說,我心裏稍微好受點,你不知道並不代表這個名字就是滿鳥鳥杜撰的,我說哩,就憑滿鳥鳥這個粗人,哪有那麽大的本事編出這麽一個古怪的名字?當然,這話是在我心裏說的。不過看見寄爺表情古怪,我心裏又有點納悶,後來一想,撞它媽的鬼,我去想這個名字幹嘛,不就是一個名字嘛,何必為它的名字真假斤斤計較。

寄爺吧嗒了口煙,“還有麽子要問的?——除了我拜師的事!”

“關於巴蔓子,您家知道多少?”

“巴蔓子是傳說中土家族曆史上的英雄,當年為了找楚王借兵,答應拿出巴國的三座城池表示感謝,但楚王的兵卒幫當時的巴子國解困後,巴蔓子出於國家的考慮,不願割讓三座城池給楚國,而是願意獻出自己的頭顱,並且自己割下了自己的腦殼,楚王感歎他恁個忠勇,不再要求巴子國割讓城池,相反把巴蔓子的腦殼厚葬了,而巴子國自己也把巴蔓子的無頭屍體厚葬了。”

“不對啊,既然如此,巴蔓子怎麽會葬在這裏,而且是使用船棺葬的方式?”

“這個……具體情況我並不是特別清楚,但土家族曆來講究祖先崇拜,各個地方都可能有衣冠塚,或者麽子都不是,隻是堆那麽一個墳堆以示吊唁,比如這個巴蔓子墓,有人說在重慶,而我們硒都也有巴蔓子墓,據說在利川西部的都亭山,因為土家人曆來不善用文字來記載土家曆史,而是通過一代一代口耳相傳,這個方法的最終結果就是傳著傳著就不知事實的真相了。這也是土家曆史上存在著許多不為人知的謎團的根本原因。至於為麽子要雕一顆以假亂真的頭安在屍體上,從土家人的情感角度來說,應該不難理解,而對於船棺葬,我了解得很少,也從來沒有見過,具體原因恐怕隻有以後去慢慢打聽了。”

寄爺不等我發問,繼續說道:“至於那兩隻巨龜,為麽子一翻一覆,是哪個把那隻巨龜翻過來的,又為麽子拿鐵鏈鎖著它,它們與你手中的巴王劍又有麽子關係,現在我還說不清楚,不過與那隻船棺聯係起來想的話,我猜測那兩隻巨龜可能是為巴蔓子守墓的。”

這倒是我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問題。

身為土家梯瑪的寄爺都說不清這件事,我自然也不願作過多的猜測,反正這已經是過去的事了,至於巴蔓子將軍魂魄附身於覃瓶兒身上,我並沒打算向寄爺求證,換在以前我一定會認為這樣的事是扯淡日白,不過當初在安樂洞中遇到的那隻黑色兔子讓早已改變了自己的看法。

這一番長談,解開我心中許多疑團,盡管這些疑團真真假假,很多內容並沒得到事實的驗證,但這就像醉酒一樣,吐出胸中大部分擁堵物,身體感覺自然舒暢不少。當然,如果能得知寄爺是通過什麽方式跟一個死人交流的,我想後來的許多事情,比如懸樓,就可迎刃而解了。可惜,不知寄爺出於什麽目的,始終對這事兒守口如瓶,你能咬他一口?

當然,我最想得知的還是血魂碑的事。

想到血魂碑,我猛然醒悟我們在這個危險的地方呆得太久了。剛站起來,猛聽覃瓶兒尖叫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