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家
這個董子睿很有俠士的風範,跟座下的鬼使們都是以兄弟相稱,他們喝酒吃飯的地方也是一處寬敞的大廳裏,擺著一二十張桌子,大家夥一同吃喝說笑。
杜謙感覺這有些像自己小時候在家鄉吃酒席的樣子,倒也沒有什麽不適應的,隻是董子睿這裏的酒都是性子很烈的烈酒精氣提煉而來的,饒是他神力深厚,一頓飯下來,喝了十幾大碗也有些招架不住了,被人扶下去安排了個房間睡了。
等杜謙睡了之後,董子睿卻坐在大廳裏與一幹兄弟們議事,雖然他喝得酒比杜謙還要多,卻絲毫不見醉意。
“大哥,這位土伯看著倒還和氣,也不以身份壓人。”其中一個光著膀子的矮個黑臉漢子首先跟董子睿議論了起來。
“嗯,說的也是。”董子睿點點頭。
“他有沒有提來咱們炎雲城做什麽,莫不也是來盤剝什麽好處的?”一個眼神很機靈的鬼使在一旁思慮著說。
“說是來找王可修那個傻大個敘舊的。”董子睿說到這裏,似乎覺得有趣,嗬嗬的笑了起來。
“咦?他一個神靈,怎麽和凡人結交呐?”矮個黑臉的鬼使疑惑不解。
“切,咱們大哥還不經常幻化了去跟凡人中的俠客對飲?”一旁的一個鬼使立刻不屑的反駁。
“去!”那董子睿笑著喝止那鬼使:“這種事哪能放到明麵上說?被城隍老頭知道了,恐怕又得念我!”
四周的鬼使小弟們連忙訕笑點頭稱是,紛紛表示一定保守秘密。
隻見那董子睿又說:“看情況這位土伯似乎跟那傻大個很有幾分交情,不過也說不準,你們最近給我安排下去,多盯著點,別讓那傻大個吃虧,也都機靈著點,別被人給發現了。”
眾鬼使紛紛應諾,連連笑著說:“那個傻大個可是很投大哥脾氣的,一直惦記著說等他死了以後就收進咱這土地廟裏來一起快活的,咱們自然要好生看護著,免得未來的兄弟被人欺負了去。”
董子睿聽了笑罵:“你們少給我填亂,今次來的這位可不是你們能冒犯了,有什麽事都回來報給我!”說著便遣散了一幹小弟,自己卻晃晃悠悠的出來土地廟,在廟門口騎上黃驃馬就出門去了。
杜謙第二天一早醒來,隻覺得通體舒泰,神清氣爽,倒是沒有以前做凡人時候宿醉的難受感覺,才一出門,他就碰到一個滿臉堆笑的鬼使,見了他就笑著行禮說:“土伯大人,我們大人昨晚上出去至今沒有回來,不過他臨走時提醒小的們留意大人要找的人,那人今早已經回來城裏了,可要小的領大人前去?”
杜謙一聽大喜,頓時拉上那鬼使就走,因為天已經亮了,所以他便帶著鬼使土遁過去,那鬼使即使在底下,對於城中的道路也是極為熟悉的,不一會就把杜謙引到了地方。
杜謙從角落的陰影裏冒頭,就看到了一個三進的院子,雖然沒有什麽奢華的裝飾,卻顯然是個殷實之家,此時正值新春之際,各門上都掛著大紅的春聯,屋簷下則吊著雕花的燈籠。
杜謙心說,這就是光頭的家了啊,他看在眼裏,竟有了些許親切興奮之感。
光頭的家境似乎不錯啊~杜謙心裏稍稍放下了一些,原本還擔心他會吃苦呢!
然而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卻見一道大門被“咣!”的一聲打開,王可修渾身掛著霜霧的從門外進來,背上卻扛著一隻大黑熊。
他本來就高出別人許多,再扛著一頭巨大的黑熊,門的高度就完全不夠了,進門的時候他不得不將身子彎的極低,幾乎是爬著進來的。饒是如此,一進門他第一時間就是對著院內大喊:“娘!大哥,大嫂,俺回來了!”
“嘭!”光頭喜悅的將獵物摔在院子中間,滿臉期待的看著屋裏,就好像圓滿完成了作業等待著表揚的孩子。
杜謙注意到他的衣服前襟上破了一條爪子撕裂的口子,雖然沒有見到血跡,卻讓人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幾乎能夠想象到他力搏黑熊時候的凶險。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一陣不耐煩的開窗聲,隻見一個鬢發淩亂的婦人探出頭來眯著眼睛斥責說:“瞎喊啥?飯在鍋裏,自己去吃!”
“哎!嫂子。”王可修有些訕訕的摸了摸自己的光頭,答應著往廚房的方向走去。這時候卻見一個穿著黑棉褲、黑棉襖的老婦人從一旁的廂房裏走出了,一邊走一邊係著腰帶,看著王可修就說:“修娃回來啦,受傷了麽?”
“娘,俺沒事。”光頭立刻來了精神,樂嗬嗬的指著地上的黑熊說:“俺昨晚找半夜,才找到個熊瞎子睡覺的洞,把它獵回來啦!”
“好好。”老婦人笑眯眯的看著地上的黑熊,說:“我修娃就是有本事,娘給你熱飯去,你來。”
剛剛的場景讓杜謙皺起了眉頭,他沒有讓光頭發現自己,。悄悄的跟在光頭身後進了他們家的廚房。
和普通人家的廚房一樣這裏黑黢黢油膩膩的,不過案板和灶台倒還打掃的幹淨,王可修的娘向灶膛裏添了細柴,將存的火種引燃,又掀開鍋蓋看了看,歎了口氣說:“昨晚給你留著肉呢,結果你沒回來,你嫂子就給隔壁的你張嬸端去了,如今隻剩下一罐粟米飯和一些山野菜團子了,娘幫你熱一熱。”
杜謙看到光頭舔了舔嘴唇,似乎對失之交臂的肉很是憧憬,卻又憨厚的笑著說:“沒事,能吃飽就成。”
熱好了飯,王可修的娘卻突然從袖子裏抽出一塊肥肉來,塞進粟米裏端給了兒子,像做賊似的說:“來,快吃,快吃,莫給你嫂子知道!”
杜謙看著光頭歡喜的就著肥肉大吃那粗糙的粟米,心裏不由得泛起酸來:這個傻瓜,果然是在哪裏都會被欺負啊!
光頭才吃著飯,就聽見外麵有人潑水的聲音,隨後他那嫂子尖著嗓子喊叫的聲音就傳遍整個院落:“嚇!這麽大一頭死熊擺在院子當中,大過年的多不吉利,小叔子你也真是的,趕快挪到後麵去,皮子也快點收拾好了,人家段掌櫃的可等著要貨呢!”
“哎,俺這就去。”王可修三口兩口的吞了剩下的飯,一抹嘴就應聲跑了出去。杜謙跟過去一看,隻見那女人披頭散發的提著一隻銅質的臉盆,叉著手,一臉厭煩的說:“跟你說過多少次,別老是俺呀俺的,咱們如今搬進城裏,已經是城裏人了,你還這麽粗俗,可丟咱家的臉了!”
“哦。”王可修答應著,重新將黑熊甩上肩膀,扛著去了後院。隻見後院裏碼著小山一樣高的柴火,都是劈得整整齊齊四棱四角的,他將黑熊放在空地上,摸出一把小刀來準備剝皮。
杜謙看了下四周沒人,於是便從地下現身出來,按捺下心中的激動,從喉嚨深處擠出一聲:“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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