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改朝換代
早朝散了之後,端木術將端木陽叫到了自己的禦書房裏。
在那個金碧輝煌的禦書房裏,端木術望著這個流放三年的兒子,認認真真地將他看了一遍,再一遍。
端木陽的五官,極是俊秀,偉岸英俊,磊落不群,在眾皇子之中,端木齊象極皇後,端木星和端木灼隻有三分象端木術,隻有端木陽,倒是將端木術,象了個十足十。
端木術看到,經過了三年的磨礪,這個文弱華貴的少年皇子,早已蛻變成了一個經得起風浪的男子。他的眉角浸潤著風霜,鋒芒內斂。比之那個滿臉驕奢之氣的太子來說,這個三皇子,更象是一個成熟穩重的兄長。
而且,端木陽有著太子難以企及的胸襟。這也是為什麽端木術會選中端木陽代替太子攝政的最重要的原因。
“你的母妃十五歲進宮,十八歲時難產生下你……”
回想起往事,端木術有些難以抑製自己的情緒。如花的少女,進入了宮幃,仿佛還帶著屬於遠方的清新氣息,在所有的秀女之中,脫穎而出。和端木陽的母妃在一起的日子,是端木術最開心的日子。
可是,就是有著那樣的倔強心性,從來不爭寵的女子,卻終被人所謀害。在剛剛生下端木陽的那一天,端木術派來的人,隻保得住了這個剛剛出生的皇子,卻沒有保住那個他深愛的女人——
端木陽在端木術的冷落裏長大——要知道,在這後宮之中,再沒有比冷落更能保住一個人的命。雖然坎坷,可是,卻足以安穩地長大成人。
少年的端木陽,是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角落裏,漸漸地長大的,從小,就受盡了欺淩,一直到落殊的到來。最後,端木陽利用落殊的力量,將自己的生活徹底地改變。
不得不說,端木術對這個兒子,是相當的滿意的。
三年前,端木陽被皇後還有禧貴妃聯手陷害,這個少年的皇子,就跪倒在玉階之下,對著端木術叩別,那是端木術給予這個兒子的最後的一番曆練。
帝王心,最是殘酷無情。他們對待兒子磨礪的方式,也是如此如此的另類。
端木術從來不會嚐試去幫助自己的兒子,無論他們身陷在何種的境地。在他看來,如果說他們自己,不能從挫折裏麵翻身,那麽,就是給予了整個天下他們,又能如何呢?
一晃三年,再一次過去,而今的端木陽,再一次令端木術刮目相看。
窗外的日光,透過雕花的窗欞,灑落在這地上,雖然並沒有多少實際的溫度。可是,卻總能引起人們對美好明天的渴望。
可是,端木術的明天,已經被他用光了,而今的他,隻剩下一副驅殼,隻剩下即將消逝的靈魂。
望著年輕英武的兒子,端木術隻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到了盡頭……
聽到自己母妃的前塵往事,端木陽隻是俯下身去,不敢作任何的表示。現在的端木陽,就仿佛是緊繃的弦一般,不敢在端木術的麵前,流露出哪怕是一分的,不屬於此時的表情。努力了這麽多年,他生怕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會付之東流。
“在眾多的妃子之中,你的母妃,是不會爭寵,也不屑爭寵之人。所以,我常常在想,若是她還在生,看到這樣的你,不知道會作如何想……”
端木陽抿緊了唇,並不說話。
端木術將眼神從兒子的身上移開,望著眼前極盡奢華的一切,忽然靜靜地歎了口氣:
“三兒,父皇的這一輩子,都在為了家國努力,到了最後,才明白了生不能帶來,死不能帶去的道理……”
簡單的字句,卻要用一生去感悟。不知道這對於一生追求權勢的端木術來說,是不是一種悲哀?
端木陽依舊垂頭,並不說話。
端木術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今天叫你來,我隻是想和你說一句話——他日,若是你登上了父皇之位,那麽,請善待你的兄弟……”
最後的一句話,令到端木陽霍然而驚——原來,他的父皇,什麽都明白,什麽都明白……
他抬起頭來,卻隻看到端木術疲憊不堪的眼神,以及輕輕地揮動的手:
“回去吧,我隻希望,端木家的權勢,不要落到別的人身上,我隻希望,你能好好地看守我們端木家的江山……”
端木陽深深地吸了口氣,望著端木術,斬釘截鐵地說道:
“請父皇放心,兒臣心會記得父皇的這一番話……”
隻聽“啪”的一聲,一枚白色的令牌扔到了端木陽的麵前。不同於帝王專用的金黃,那個浮凸清晰的“令”字,在一個瞬間,晃花了端木陽的眼睛——
那個令牌,是可以調到京城之中所有的暗衛的令牌,他的出現,和聖旨並無什麽不同。
那是一股更加可怕的力量,禁軍可能會被人控製,後宮可能會被人控製,可是,那些個無孔不入的暗衛,卻沒有辦法被人控製。那是任何一位帝王手裏的,最後的力量——
端木陽驚愕之間,端木術的話,再一次響起:
“你的本命佩,還在那措的手裏吧……不過,你放心好了,隻要你登上帝位,那個本命佩對於你的控製,開始失效——”
原來,本命佩隻可以支配皇子,卻沒有辦法支配已經登上帝位的人麽?難怪啊,為什麽這麽多年以來,都沒有人看到過那枚屬於端木術的本命佩……
端木家的先祖,用心何其的深……
“去吧……這是父皇最後給你的……你可以成帝,但是,不允許你殘害手足,而且,不能奉朕的禦詔……”
雖然答允了端木陽可以越過太子,登上大寶,可是,端木術將又一個難題,擺在了端木陽的麵前。
不得殘害手足,包括前太子,包括一直針對仇視著自己的端木玉——端木術這是在給端木陽埋下隱患——他要自己的兒子知道,無論什麽時候,端木陽的身邊,都還有幾枚如此危險的棋子……
話到如此端木陽不用再隱瞞什麽了。他終於開口:
“這些,兒臣都答應——在其他的兄弟,沒有危及兒臣的安危的時候,兒臣絕對不會對自己的手足動手……”
是的,不危及端木陽,他就不會對其動手,可是,若是危及了的話呢?他是否會毫不留情呢?
隻能說,以後的事情,沒有人知道。
從端木術的禦書房裏離開,端木陽終於都長出了口氣。
再過幾日,就是除夕了,那麽,在除夕之前,是否一切,都會有定論呢?
這旭國的天,真的要變了……
旭國景帝第三十三年的年尾,景帝端木術崩,三皇子端木陽繼位。被稱為炎帝。而這一位炎帝,一反其父的作風,登基之後,善待自己的兄弟,包括前太子在內的十幾位皇子,都得以保全。雖然,這些個皇子們,都被分封各地。享盡榮耀。可是,沒有人知道,這個初登帝位的炎帝,究竟是用了什麽方法。令他們從反對之聲如潮,恨之入骨的最始,將他們變成了最後的夥伴。
那措被清,落家被殤。可以說,這個年輕的帝王,在這一場皇位的爭奪之中,除了對自己的兄弟手下留情之外,對於其他的外力,則是用盡了最殘忍的手段——
隨後,就是一個休養生息的時代。幾個當初的皇子,也終被端木陽分封各地。負責守衛著旭國的各處。而令人詭異的是,這幾年皇子,被分往各地之後,竟然安分守己,並無一人造反,或者是反對火帝。
炎帝對於整個旭國的治理,也直接地推動了旭國的發展,經濟,農業,無論哪個方麵,都絕對不輸於當時被稱為強國之最的淩國。
而關於炎帝的豐功偉績,流傳四海,後人,無不稱頌。
曆史,可以掩蓋一切的是否對錯。而對於炎帝,大多數人,都隻知道他的偉業,卻沒有人知道,那一個除夕之前,究竟流下了多少的血,那一場帝位之爭,又在多少的陰謀裏,曾經左右搖擺。
更沒有人知道,初登皇位的端木陽,在麵臨強敵內患的時候,又是以怎樣的酷烈的手段,將自己的兄弟個個收服。
那一日,冰雪遍地,寒氣襲人。那措的勢力,在端木陽登上皇位之後,開始日益聲隆。大有功高蓋主之勢。而端木陽則不動聲色,將一切的事情,都交予那措處理,可是,在暗地裏,他卻令暗衛,將自己的兄弟,全部都召集到了後花園之中。
在禦花園的密室裏。端木陽將一柄長劍,“啪”的一聲扔到了眾兄弟的麵前,要他們憑一人之力,戰勝了自己,那麽,這個旭國的天下,就歸於勝者。
端木齊試過了,端木星試過了,就連一心報仇的端木玉。也試過了。最後,一心不服的三兄弟齊齊上前,進攻端木陽。三柄長劍齊齊地劈下,刀光劍影之中,血花四濺。可是,無論是誰,都沒有辦法將端木陽打敗。
那個除去了一身帝王冠飾的帝王,就站在兄弟之間,用自己的身軀,抵擋著淩厲的攻勢。到了最後,他雖然渾身浴血,可是,仍舊屹立不倒——
所有的皇子,都受傷倒地。場中,就隻有端木陽,強撐著身體不倒的端木陽,那個心智開始消散,將端木術曾經說過的話,一字一句地傳達給了幾位皇子——
“絕對不可以將旭國的天下,交到其他人的手裏,絕對不可以殘害自己的手足……”
聽到那樣的話,三位皇子都沉默了。
他們紛紛地放下了手中的兵器——不得不說,這個新生的帝王,心狠手辣的程度,遠遠地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大殿之外,那措耀武揚威地舉著聖旨,正在清除異己,而這個年輕的帝王,隻是聽之任之。
不是說不恨的,不是說沒有怨懟的,可是,端木陽的這一番話,卻令所有的人,都低下了頭去。
他們終於安全——雖然,誓言並不足以束縛一個人的思想,可是,對於端木家的人來說,誓言,所代表的,就是一生——
幾個兄弟站在密室之中,麵麵相覷,經過長久的沉默之後,他們幾人,走出了密室——走進密室的時候,他們是仇人,可是,再走出密室之後,他們卻變成了同盟者,還有,就是真正的兄弟。
同心協力的兄弟,各自動用了自己最後的力量,來了一個絕地反擊。在那一場炎帝初登位的爭奪之戰裏,血,染紅了京城,血,染紅了大殿,長刀卷刃,血流遍地。
那勝利來得,也是極其的慘烈。端木玉府裏的親衛全部傾巢而出,端木星多年來培植的力量,也全部都動用了起來——
因為下手太遲,太師,已經遇害,是太子端木齊的舅舅帶領所有的太師一黨的殘餘力量,幫助端木陽——
端木陽的手下,也從遙遠的封地趕來,那一場衛國之戰,比之建國之初的戰爭,毫不遜色。
在那一戰裏,沒有兄弟,沒有君臣,有的,隻是捍衛端木皇朝的端木氏兄弟,還有就是妄圖控製端木家族的那措兄弟,當然了,還有想要趁人之危的落氏。
征服端木兄弟的,則是端木陽的殘忍的手段。還有他的卓越的軍事才能。
端木兄弟多年來自相殘殺的手,終於都握到了一起。並在這亂世之中,散發出巨大的威力——
炎帝三年,天下初平。六皇子端木玉監國,端木陽跋涉幾千裏,來到淩國,和袁烈達成了幾項十分重要的協議。朝堂之上,兩國的君主把酒言歡。可是,私下裏,烈帝的私人宴會之上,兩人獨坐對飲,麵麵相覷的眸子裏,都有說不出的苦澀。還有苦楚——
袁烈,端木陽,都並不是命定的天子,這兩個人,都是經曆了萬難之後,才登上了而今的位置,他們都得到了自己心裏最想要的,可是,同時,他們也失去了,他們一直地想要追求的——
而今,又三年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可是,他們卻依舊沒有辦法得到那個女子的任何消息。
有時候,他們兩人,都寧願那個女子已經死去了,人死情誼散,沒有了方向的牽掛,或者會是一種解脫。
可是,他們知道,那個女子,並未死去,隻是,這生和死,和他們兩人,都再沒有任何的關係,那個女子,無論身在何方,都不會再出現在他們的麵前——
他們早已失去了那個女子,在他們還舍不得放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