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6——小唐,小唐

黑衣人望著那個攪了局,壞了事的少年的眼裏,幾乎要噴出火來,若不是他從中作梗,他們的任務早就完成,何止於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然而,那個仗劍而立的少年,隻是

看到那一群黑衣人躍上了最近的屋簷。然後,散開,快速而去。端木陽隻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已經消失殆盡。

不得不說的是,他輕敵了,而輕敵的結果,就是現在的這個後果——因為前兩晚,他一直地幫落殤去毒。藥物再加上內力的輸送,所以,導致內力消耗過度。而現在,才會出現這樣的被動的情形。可是,這又是誰,救了自己呢?

黑衣人的刀刃上有毒,端木陽的開始麻木的身體,正漸漸地失去知覺。他勉強地抬起眼來,正看到少年端木玉一手執劍,正對他微笑著說了句:

“三皇兄,你還好吧……”

“你可不能死了,要知道,若是你死了,我們之間的恩怨,我還要找誰算去呢?”

眼前一陣又一陣的發黑,再也沒有辦法聽清端木玉在說什麽,端木陽望著端木玉慢慢地開闔的唇,看著眼前逐漸放大的臉,慢慢地暈了過去……

天地之間,唯有黑暗。

當黎明的天光,照在陶心然的身上的時候,陶心然從一片溫暖的日光裏醒來。

輕俏的風,吹過她的身上。吹得她有些冷。陶心然抱住了肩膀。有什麽,從她的身上滑落,“撲”的一聲,跌在地上,一道重重的陰影籠罩過來,遮住了耀眼的日光。緊接著,一件衣服,朝著陶心然的身上,蓋了過來。厚實的溫暖,將陶心然整個人都包圍,陶心然滿足地縮了縮身子,喃喃了一句:

“真暖和啊……”

是啊,昨晚的這一夜,因為冷,她幾乎都沒有睡著,現在,終於感覺到暖和了,她還不得好好地感歎一番?

耳聽得一句“撲哧”的輕笑,宛若流雲升起時,晨露落地的聲音。在這明媚的日光裏,一吹即散。

陶心然還在沉睡。隻是,在聽到那一句輕笑的時間,她沉睡著的意識,忽然醒了過來。一種天生的警惕,從她的心裏浮出。她不由地將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是誰?是誰?

是誰為她蓋上了衣服,又是誰,在對著她笑?

頭頂的陰影,還在濃濃地籠罩著,就仿佛被一種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氣息,緊緊地包圍著。陶心然貪婪地呼吸著這曾經熟悉的氣息。一時之間,念頭百轉。

是小唐麽?是小唐麽?

是小唐找來了麽?

有什麽東西,在陶心然的心裏,掙紮著,沉浮著。一刹那,令人不敢相信的欣喜,將陶心然的心,都慢慢地包裹得嚴嚴實實。

“小唐……可是,是你麽?我沒有找到你,可是,你卻找到我了?”

那樣的話,在陶心然的心裏,來來回回的幾十次,隻差一點,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可是,也就在即將脫口而出的瞬間,所有的生意,都被深深地扼殺了——

陶心然不敢說話,陶心然不敢問出聲來。她就怕,這本來就是桃花夢一場。若是她問出來的,若是她說出話來了,那麽,就連身體裏的這溫暖,還有這最後的一絲希望,都會消失殆盡了。

陶心然不敢說話,她將自己的呼吸,都斂了起來,她貪婪地感受著那抹熟悉的氣息,生怕,這是夢裏的感覺。

小唐,因為這夢裏有你,所以,我不願意醒來。

頭頂的陰影,越來越濃了,頭頂的人,越來越接近陶心然了。那個一直含笑著的麵龐,慢慢地朝著陶心然的額頭觸去,一下,再一下。

濃重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就仿佛是濃濃深深的絲線將對方,將自己,完完全全地包裹在這一片日光裏。

陶心然的眼皮在動,陶心然的手心,緊緊握在一起,陶心然的心,也跳得更加地劇烈起來,陶心然的呼吸都要屏住了。

小唐,真的會是你嗎?那麽,若我真的睜開眼睛,你會不會就象這場夢一般,消逝得無影無蹤呢?

望著陶心然的亂動的眼珠,還有陶心然的正緊緊地握緊的手心,頭頂的陰影,慢慢地移了開來。耳邊的輕笑,更加地清晰一點,帶著幾分說不出的戲謔:

“師傅,這太陽,都要曬到屁,股了,你還不打算起床?”

是小唐。

可是,就是這個死小子,這一張口,這一句話,還真叫驚喜。

陶心然的臉,驀地漲紅起來,她閉緊眼睛,恨恨地說了句:

“你個死小唐啊,你沒有看到師傅累麽,怎麽睡到你家的地頭了……”

有溫熱的**,順著陶心然的眼角,慢慢地流了下來。她驀地睜開眼睛,望著頭頂的白花花的日光下,折射出來的點點刺眼的光線,再看看那個背對著日光,看不清麵目的人。陶心然的淚水,仿佛河水泛濫一般地,朝著臉頰上落下。

雖然背著日光,可是,那個俊美猶如天神的少年,還是在這早晨的太陽裏,散發著比這日光,都更加耀眼的光芒。

陶心然的眼圈,忽然發紅了。

是的,是小唐,這就是她家的小唐,有著一張俊美得超出六道輪回的臉,有著一張令人隻要看上一眼,就永遠都不會忘記的麵孔——這就是她的小唐……

“你個死小唐,怎麽一看到師傅,還跪不拜的不說,還敢笑師傅,你是不是活膩了……”

“……”

沒有人說話,陶心然詫異的抬起頭來,隻看到那個下定定地望著自己的人,那有些模糊的容顏上,有一抹笑,有一抹淚。

是小唐,真的是小唐。

“師傅……”

因為哽咽,唐方的聲音,變得有些模糊,有些哽咽。可是,當他看到陶心然的眼睛裏還沒有流下的眼淚的時候,不由地,微微地笑了一下。豆大的淚珠,順著他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頰,慢慢地落入塵埃。

唐方的聲音是歡欣的,可是,也是難過的。他伸出手來,輕輕地幫陶心然把臉上的淚水拭去,指尖觸入之處,是說不出的冰涼,還有溫和,帶著淡淡的屬於陶心然的體溫。

“師傅,你還好麽?”

陶心然瞥了一眼小唐,別過了臉:

“我當然沒有你好,跳個懸崖的,你跳下來的地方,有桃花,有桃子,可是,我跳下來的地方……”

話隻說了一半,冷眼看到小唐的眸子裏,湧出來的內疚,還有難過。陶心然微微地歎了口氣,說道:

“哎,小唐,我這是在誇你的命好啊……你的命可真好……掉的地方,都比我掉的地方好……”

“……”唐方“撲哧”地笑出聲來:

“師傅,這跳崖,還有的挑嗎……若真如師傅所言,那也隻能說明,是我的人品好……”

“切……”

陶心然冷眼望著小唐,輕輕地扯了扯唇,她斜斜地望著小唐,那眼神明顯的就是“人品那東西,你有麽……”

小唐再笑了起來。帶著幾分的酸澀,還有說不出的感慨。比陶心然足足地高了一個頭少年,忽然將頭一低,埋在了陶心然的額頭上,哽咽了一句:

“師傅,能見到你,真好……”

陶心然將唐方的頭拉下,將他的整個人,都抱在自己的懷裏,然後,笑:

“傻小唐啊,師傅怎麽會忍心扔下你一個人?”

是的,師傅怎麽會忍心扔下你一個人?

“師傅……”

唐方的聲音,再一次地哽住了。溫熱的淚水,將陶心然胸前的衣服都打濕了,唐方不敢去看陶心然的臉,隻在她的懷裏,靜靜地說了句:

“師傅,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