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4——禧貴妃的召喚
窗外的雪,落得越來越大,落得越來越厚。越來越密的雪片,仿佛鵝羽一般,轉動著,打著轉兒,從灰暗的天際散落下來。雪片就仿佛是濃濃的幕簾一般,將人與人之間的距離,逐漸地隔絕開來。
那樣的覆蓋式的墜落,那樣的一層又一層的雪白的飄搖。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都將整個世界完完全全地覆蓋,而那樣的凝結的白色,仿佛成了這個天地之間的唯一的色澤,沒有辦法將整個世界原先的顏色,全部都顯露出來。
又一年的雪落,又是一年的年末。彈指之間,又是一年的時光,即將過去了。歲月,將人的容顏變換,使人們在無意識之間,將自己最襯的樣子,都徹底地忘記了。
年年歲歲的消逝,距離當初時的滅國時光,又遠了一年。可是,仇恨不會變,人心不會變。那樣的滅國之痛,雖然草原上的花開花落,早已淡漠了血色,雖然日月交替,變換了時空。可是,那仇,那恨,卻依舊還留在那些永遠銘刻著這一切的人們的心底,不曾因為時光的流逝,而變淡。
遠來的風,將厚厚的雪簾吹散,也將遠處的涼意徹底地吹來。而在所有的懼怕寒冷的人的心裏,冬天會來,春天會跟在身後,就如無論怎樣的變幻時空,這個天下,終會變回以前的樣子一樣。而他們的輩輩人,正為了這個終極的目標,作最大的努力。
而今,距離那個日子,越來越近了。那麽,他們終將在那個“換天”的時代來臨之前,隱藏鋒芒,養精蓄銳,以便在那個可以將所有的人的命運改變的時間來臨的時候,盡是自己最後的一分力……
改朝換代,猶如開天辟地。而他們的這一代人,終會站在最榮耀的頂端,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忽視他們的鋒芒。
而他們所做的一切,必將使東羊家再一次站在這輝煌的頂端。他們必定是為曆史記載的一代,就好象當初的當初,他們的祖先,曾經被曆史記載一般。
那是他們的先祖,那也是他們的父輩,那更是命運賦予他們的最偉大的使命。
他們,將會是最了不起的一代,整個東羊家族,都將以他們為榮……
風吹雪花,猶如風吹寒冰。那樣的如淺風過耳一般的呼嘯,聽在眾人的耳裏,有一種曆史號角一般的長鳴呼嘯。
三位長老在麵麵相覷之後,都再一次,深深地對著那個少年的主子深深地低下頭去:
“但憑少主吩咐,我等,必定殫精竭慮,死而後已……”
臨窗而立的少年,驀地微微地笑了起來。他一邊笑,一邊望向了三位須發飄然的長老,剛剛想要說什麽。就在這時,忽然,窗外傳來了侍人的聲音:
“公子,禧貴妃娘娘派人來請您進宮……”
禧貴妃?
聽得那樣的稱號,三位長老同時抬起頭來,頓時神色一肅,不知道說什麽好了。而落殊臉上的笑,卻驀地斂去了。他望著門外,淡淡地說了句:
“替我回過禧妃娘娘,就說我過會就到……”
“少主……”
聽到落殊答應得如此的輕易,三位長老神色一整,臉上都呈獻出一種說不出是喜是憂的奇異色澤出來。
眼下的局勢,已經是越來越嚴峻了,可是,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禧妃娘娘有請?那麽,這個禧妃娘娘的葫蘆裏,賣的又是什麽藥呢?
看到三位長老的神色,落殊淡淡地笑了起來。他一邊笑,一邊望著窗外的雪,用極其平衡的語調,緩緩地說道:
“三位長老勿憂,禧貴妃請我去,就隻有兩種可能——第一,就是端木玉令人放出來的消息,她已經知道了,而她,在得知了自己的兄長竟然要和端木陽結盟的消息之後,應該已經見過那措,並從那措那裏,碰了一鼻子的灰回來,所以,這個時間,她需要一個能安撫她,並替她出出主意的人……”
三位長老聽了落殊的話,同時地點了點頭。
是的,端木灼已死,那麽,身為百官之首的葉赫那拉家族,當務之急,就是要找到新的良枝,找到一個足以支撐葉赫那拉家族以後的半生輝煌的未來的接班人。
而這個所謂的接班人的重量,顯然的,要比雖然身在深宮,可是,已經失去了兒子的禧貴妃的份量,更加的重,所以,到了此時,那措的心向著哪一個,似乎是可以呼之欲出的了。
而麵對這樣的結果,飽受了喪子之痛的禧貴妃,卻是萬萬不會接受的。而她,必定會另想他法,以期能替自己喪命在外的四皇子報仇雪恨。
如果說,這一第一種可能,是合情合理的話,那麽,那第二種可能呢?
眼下,在這個節骨眼裏,可真還有第二種可能發生麽?
麵對三雙同樣疑惑的眼神,落殊再一次地,淡若輕雲一般地笑了起來。那樣的輕淺的微微笑意,映在這滿室的燈光裏,如同春風拂麵。
可是,一觸到落殊的臉上的意味深長的笑,三位在落家位高權重的長老,卻都不敢與之對視,在落殊望過來的一霎那,全部都不約而同的低下了頭去。
不得不說的是,這個年紀如此之輕,城府如此之深的少年,無論在麵對什麽樣的人,無論在麵對什麽樣的情況的時候,都隻是微微一笑。可是,雖然是微笑著的,落殊的眼底的那種幾乎可以穿透一切的洞察,卻幾乎令人不敢與之對視。而且,隨著相處的時間漸長,那些長老們也發現,雖然,落殊對於他們的態度,還算是溫和,可是,那也是一種仿佛絲線一般的柔韌的壓力,纏得你,不得不順著這個少年的意思,一步一步地跟隨他的腳步。而落殊,雖然每一次和他們說話,都是在笑著的,可是,就是那笑,卻總有一種令人遍體生寒的感覺。那種感覺,猶如有巨大的冰塊壓在心裏,仿佛隻要一動,那種冰冷的,甚至是奪命的壓力,都令人幾乎在奈何橋上,兜了幾個圈……
而且,雖然落殊很喜歡笑,而且經常笑。可是,三位長老卻也漸漸地發現了,幾乎,落殊在每一次的微笑的時候,落殊的眼睛,都是不笑的……
就仿佛是綻開在枝頭的梅端,一瞬間的恍惚,會令人覺得仿佛春暖花開,可是,你再細看一眼,就會看到,那樣綻開的梅花蕊裏,包裹著的,其實都是冰寒至極的冰雪。
寒梅立枝頭,冰雪覆滿枝。
落殊的話,還在繼續,他的長長的衣衫,隨著他站起來的身子,輕輕地隨風搖擺起來,那樣的近乎輕盈的飄逸,使得落殊的整個人,都仿佛在花枝上跳舞的淺風一般,輕鬆而且飄逸……
“這第二種可能,就是太子端木齊,還有三皇子端木陽的行蹤,有了消息了……又或者說,是禧貴妃得到了不為人知的消息……”
“什麽……”
這一次,一聽落殊的話,三位長老,卻是不約而同地驚叫起來了:
“少主的意思是,端木齊,還有端木陽那廝,已經回到京城了……”
是啊,太子端木齊,乃是一國之棟梁,三皇子端木陽是眾皇子之中,最出類拔萃的一個,而要想傾覆端木王朝,越是提前對這兩個人下手,就越利於東羊家的複國之計。
就為了這一點,三位長老幾乎用盡了全力,更不惜在太師一黨想要對付端木陽的時候,傾盡了精英,來幫助他們。
可是,現在是什麽狀況,現在,落殊竟然告訴他們,端木齊,還有端木陽,就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