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說,夏天的天,小孩的臉,說變就變。這話可真不假。要知道,這天宇,剛才還是晴空萬裏一片,湛湛如海。可是,也隻不過一個轉眼的功夫,天際昏暗,由晴空萬裏,忽然之間,就變成了烏雲滿布,再一個轉眼,閃電撕裂天空,湛雷在天際嘶吼,傾盆大雨由天而降,不過一轉眼的功夫,四個徒弟,衣衫盡濕,水落滿麵,不論怎麽看,都象是四個“落湯雞”一樣的存在。

俗話說,淋在徒弟的身上,疼在師傅的心裏。

荒郊野外,亭閣全無,四顧之下,連一個可以避雨的地方都沒有。陶心然掀開車簾,乍一看到四個被淋得渾身濕透的徒弟,登時就覺得心痛起來。

看到急雨不停地落下,滾豆般地砸在四人的身上,陶心然連忙招呼他們進馬車躲雨,可是,渾身已經濕淋淋的徒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麵麵相覷之下,個個搖手搖頭,表示拒絕。

急雨落,天地昏暗,遠遠近近,都聽看得到雨簾如幕,遮蓋天地。知道師傅這一段時間屢屢遇險,所以,徒弟們自己大雨落初始,就開始自動自覺地分散開來,將身體靠在馬車之側,守護在馬車的四周,不讓危險靠近半分。

驟雨劈波斬浪,閃電劃破長空,在這幾乎撕裂天宇的亮色裏,四個徒弟全部都直挺挺地站在這大雨之中,任迅急的雨水從頭淋下,一動也不動。

雨過,天晴。陶心然氣急敗壞地抓著他們去換衣服,可是,徒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一起搖頭。

幸好,鎮甸已經不遠,一進到客棧門口,陶心然叫店家煲了一鍋薑湯,然後親自招呼被淋得落湯雞一般的四個徒弟來喝。軒轅子青,薛正直,還有朱英武先後換了衣服,在陶心然的督促之下,每個人都喝下了一大碗薑湯。可是,唐天卻沒有來。

想起自己那個向來弱不禁風的四徒弟,陶心然蹙了蹙眉,略為躊躇了一下,隻好端過一碗薑湯,想要送到唐方的房間裏去。

高溫的七月,空氣中的濕氣還未散盡,炎熱又再一次席卷而來。當所有的人,又開始揮汗如雨的時候,一個人躲在屋子裏的唐方,卻好象是包粽子一般,緊緊地將整個人,都包裹在厚厚的被子裏,想要出一身冷汗——沒有辦法,自從數年前的一場變故,他的體質,就發生了質的變化,隻要一遇到一點的涼氣,就會高燒不退。而向來遇強愈強的他,從不碰藥品之類的治療性東西,每次,都是靠著這種最原始的辦法,將一身的汗水逼出,然後,自然痊愈。

身上的熱氣,一點一點地凝聚,再加上室內溫度本來就高,過了不多久的時間,包裹在被子裏的唐方,感覺到渾身上下,已經汗水淋淋。

透過關閉的窗門,淺淡的光線斜斜而來,明明暗暗地照在他的臉上,那滿臉都是緋紅,緋紅的顏色。襯得他的眸子更加水潤,潤得仿佛要滴出水來。

陶心然走進房門,很自然地將窗子打開,然後轉過頭來,開始招呼唐天來喝薑湯——要知道,這個唐方啊,簡單是林黛玉再生,三天一小病,兩天一大病。陶心然也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將他調養好起來的,所以,今日這一淋雨,其他的徒弟倒是沒什麽。可是,虛弱如唐方,卻一定受不了。

看到陶心然踩著熟悉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來,臉上還帶著某種熟悉的,溫暖的淺淡笑意,仿佛汀上水花飛濺時飄落的餘香一般。包裹在被子裏的唐方,眸子裏的底色先是隱隱的變了一下,然後,本來就緋紅的臉,更加地紅了起來。

遠遠地聞著薑湯的辛辣的、溫潤味道,唐方輕輕地抽了抽鼻子,然而,他的身子,隻是輕輕地動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麽一般地,開始一個勁地搖頭,身子,往床裏又縮了一下。

陶心然就著窗外雨後的初陽光線,一眼就看到了包得粽子一般的唐方。下一秒,她的眉就蹙了起來——這個小唐啊,總是不讓人省心,這大熱天的,拿床被子包著自己,是不是想中暑啊……

看到他一個勁的搖頭,不知道拒絕自己接近,還是拒絕薑湯,總之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陶心然立時就來了火。她上前,一把掀開被子,怒道:“小子,你還要命不要了……”

然而,掀著被子手,被停在那裏,下一秒,陶心然的整個人,仿佛中了定身術一般,僵立不動,臉的怒意淡去,重新換上了一副尷尬的、吃驚的、無地自容的表情來,那臉色,也活象是煮熟了的蝦米一般,通紅,通紅的……

哎,你說說,唐方這小子,這大白天的,你要怎麽睡覺不好,幹嘛要脫了衣服啊……

害得她……

陶心然的臉紅了,下一秒,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於是,還在臉紅心跳的她,連忙別過臉去,把被子往唐方身上一扔,訥訥地說道:“那個,小唐,你怎麽不穿衣服睡覺呢……”

“我從來都不穿衣服睡覺的啊……”被陶心然掀開被告子的唐方,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水潤潤,淚汪汪地望著陶心然,那表情,如泣如訴:“師傅,你看了我的身子,那麽,你可得對我負責啊……”

呃……隻聽說過男人看了女人的身子要負責的,可這個小唐,卻幹脆地來了一個本末倒置——一個男人這表情,還找人負責,可真是第一次遇上。陶心然在心裏哀歎一聲,唉,別怪她唐突,可是突如其來的狀況,毀了她做一個好人的機會……

“師傅,怎樣?你不會看了不準備負責吧……”看到陶心然緋紅得仿佛三月桃花的臉,再一次尷尬地別了過去,濃濃淡淡的陰影下,身後的唐方的臉上,忽然露出一抹狡黠得仿佛狐狸一般的表情來。他變了變聲調,再次哀告道:“師傅,人家的清白,可是毀了你的手上的啦,難道,你真的不準備負責麽?”

“別,別,師傅負責就是了……”一時之間,又急又窘的陶心然,隻覺得成群的烏鴉從頭頂上飛過。她連忙製止唐方的話,搖頭:“小唐啊,你放心好了,師傅一定會對你負責到底的……”

天可憐見,並不是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負責,而是,以小唐的性格,若她再不表態,這徒弟指不定還會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來呢……

唉,可是,這感覺怎麽這麽別扭呢?就好象,就好象她把自己的徒弟強了一般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