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有驚無險

看到端木玉一行人都漸漸地離去了,圍觀的人們,這才轉過了視線,這才從那一行漸去漸遠的馬車之上,收了回來。

人群中,這才有人輕輕地籲了口氣,人群中,這才有人敢稍微地動了一下身體——

皇家的威嚴,就在於對於對平民的生殺予奪,還有就是那不可拂逆的權威。而今日,這一點,又在這個六皇子的身上,恰在此時地顯現了出來,令這些個平民出身的學子們,都有一瞬間的目眩神移。

這淩駕於眾生人之上的神威,令到所有人噤若寒蟬的肅殺氣息,令這些個學子們,在驚懼之後,開始衍生了一種說不出的臣服的感覺——男子生於世,人生當如此。

看到整個招生場上,開始逐漸地恢複了秩序,看到由於端木玉兄妹的出現,而引起的**,逐漸地平息下來,那個一直地站在人前的崔喬,這才輕輕地抹了一把冷汗,感覺到汗濕衣背的寒涼,還有冷意,他這才慢慢地站直了身體。

真的是好險啊……

而且是有驚無險。

事情的開頭,本來是萬分危急的。可是,隨著洛陽的出現而急轉而下的情形。現在,終於使崔喬總算明白了一件事實。那就是,原來端木玉兄妹此來,不為別的,就是為了那個奉詔不入政的洛陽——可是,這個洛陽呢,他在主動地站出來,阻擋了端木玉的可能開始的殺戮時,他在選擇為了這些個學子、夫子們,而跟隨端木玉入主六皇子府,心裏,在想著的,究竟又是為了什麽呢?

妥協?讓步?悲憫?

又或者說,洛陽的這一看似非常尋常的棋子,卻原來是為了基他的深藏的冷意?

不得不說的是,這些,崔喬都並不知道。

要知道,自從洛陽進入登封書院,已經有半年有餘的時間了。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裏,洛陽以一個普通學子的身份,盡量的讓自己的生活,保持和普通夫子一樣的步調,盡量的讓自己扮得和普通人一樣。可是,隻有崔喬這些久經世事的人,才會從他的言行舉止之中知道,這個洛陽,絕對不是尋常的池中物。

可是,在這整整半年的時間裏,洛陽並沒有表現出異於常人的地方,也並沒有獨樹一幟,標新立異。所以,對於登封書院來說,這個所謂的洛書生,隻不過是一個滿腹才華的教書先生而已……

可是,洛陽在書院半年的時間,並不見他和任何一個人走得十分的近,所以,在崔喬的心裏,也沒有人知道洛陽的底細啊。那麽,洛陽在登封書院的消息,那個所謂的六皇子,又是從何處得知的呢?

結果證明,在就連崔喬都不知道,這個所謂的洛書生,就是那個曾經名震京城的洛陽的時候,那個手眼通天的六皇子殿下,不但得知了洛陽的行蹤,而且如此不顧一切地找上門來,不惜以眾人之命,來要挾洛陽,讓洛陽對自己俯首帖耳。

而最令崔喬奇怪的是,那個在民間的傳說裏,如何的鐵骨錚錚,寶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洛陽。為什麽竟然也屈服於端木玉的淫威之下,真的遂了端木玉的願,隨著他回到了他的金裝玉砌的六皇子府裏去了呢?

難道說,洛陽的些舉,就真的是隻為了那被困於此的學子們嗎?

不得不說,這一層,就連崔喬也說不清楚。

端木玉兄妹一走,兵衛全部都隨之而去。

在經過片刻的沉寂之後,所有的學子,夫子們麵麵相覷之後,都開始將自己剛才沒有做完的事情,繼續進行起來——

無論是影響力有多大的人,無論是再絕美絢麗的風景,雖然能迷亂人的眼睛,雖然能影響到這些人的一時的生活,一時的選擇,可是,待塵埃落定的時候,每個人,還是要回到自己的生活裏麵去的……

不過片刻的時間,書院招生之處,又變得和平時一樣的熱鬧。那些填好表的學子們,個個都排著隊上前,將自己的表,放在另外的桌子上,然後,等著叫自己的名號,不說別的,三年一次的招生,是唯一可以入主登峰書院的機會,在場的每個人,無論是世居京城,還是遠道而來的人,個個都不想放過這個唯一的機會。

要知道,從登封書院畢業的仕子們,比比皆是,而且,隻要高中,就會有一個相對安穩的仕途。所以,在這些學子們的心目中,能進入登峰書院就讀,則成了機會最大的,可以入仕的唯一的途徑。

更重要的是,在登封書院,他們可以有更多的時間,來接觸那些已經從這裏畢業,已經就仕的前學長們——這也是登封書院招睞學生的一種手段。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長則一年,短則數月,那些個書院的領導者們,都會請曾經從這個書院裏畢業的、已經在仕途上有一定的發展的官員們,來講一堂課,交換一下所謂的心得。從而也從另一方麵,對於這些個還在學習之中的學子們,造成一種激烈上進的心態。

所以,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能進入登峰書院,對於每一個學子來說,就仿佛是一條險峰捷徑,雖然需要攀登,可是,在這裏,卻可以看到更多的路標。而這樣的捷徑和路標,使這些對於仕途懷著美好的憧憬的,可是,卻又對於仕途完全沒有了解的學子們,心內更是懷著更加美好的願望。

而對於這樣好的先決條件下,這些學子們,則通常是不會輕易放過的。所以,就為了這些,他們願意付出更多的金錢,甚至是更多的學資。

催促麵試的聲音,還有搶著拿表的聲音,響徹整個空間。一時之間,那些身著儒生服的學子們,都擠在一起,仿佛一片灰色的雲一般,在整個空間簇擁著,逼擠著,那情形,那模樣,仿佛深恐自己是被排擠在名額之外的那一個。

崔喬倒背著手,來到桌子後麵的凳子上坐下。他睜開眼睛,望著這些眸子裏寫滿渴盼的,眼底流露著希望的光彩的學子們,不由地,暗中搖了搖頭,然後,深深地歎了口氣。

險峰攀登,在這些人的心裏,一定都以為,隻要進入登封書院,就一定可以高中,一定會有一個相對平坦的仕途,甚至可以光宗耀祖。

可是,這些人哪裏知道,所謂的仕途,並不是他們所想象的那個樣子呢?、

所謂的仕途,就是一條開滿野花,表麵看上去光鮮亮麗,其實那路的下麵,布滿荊棘。而且,在這荊棘的下麵,還有無數個不知道深淺的陷阱隻要你一陷進去,就會再也沒有辦法出來。

所謂的仕途,其實是覆蓋著冰雪的荒原,一眼望去,潔白無垠。可是,就是那樣的一條路,卻充滿了錢的秩序,容不下任何人的狂熱,以及夢想……

而這些頭腦發熱的年輕人們,他日,又有幾個可以出人投地,又有幾個,將被埋沒在那冰雪之下,再也沒有機會出來?

這些,崔喬並不知道,事實上,沒有發生過的事情,沒有人可以預測得出來,就算天,也不可以……

身側的兩個下等夫子的手裏的表,漸漸地厚了起來。看得出來,這招生的名額,已經差不多了。可是,後麵,還有更多的人,還有更多的學子們,正將手裏的表千方百計地遞上來,然後,想著在這人群的夾縫之中,找到屬於自己的坦途,找到屬於自己的一線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