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最重要的
“這下,所有的人,開始麵麵相覷。場麵一下子安靜下來,過了半晌,一位羅漢上前,望著我佛如來,問了句:‘那麽,在我佛的心裏,這什麽,才是人世間最珍貴的呢?’”
“所有的人都望向了我佛如來,想要從他的口是聽出那個所謂的答案。我佛凝眸片刻,這才緩緩地答道:‘其實,這個世間,最珍貴的東西,就是現在……’”
“所有的羅漢,都沉默下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家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已經頓悟了。是的,在這個世上,哪裏有最珍貴的呢?最珍貴的,既不是沒有提到的,也不是已經失去的,最珍貴的恰巧就是現在——因為,隻有把握好了現在,才可以將明天的遺憾避免,因為,隻有把握好現在,才能更好地把握將來……”
聽了陶心然的所謂的故事,諸葛英武和唐方,都明白了陶心然的意思,然後,兩人對望一眼,又同樣地沉默下去。
是的,相對於已經成為失去的,還有那得不到的,隻有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就如此時。他們師徒三人還在一起,他們還能席地而坐,還能相互共享這片刻的安寧,還有安靜,就已經是難得。隻有在擁有著的時候,互相珍惜,那麽,在離別之後,才不會心生悔意。
帳蓬之外的風,吹動細細的草葉,那樣的細長的草葉,被風推動的時候,還帶著說不出的嗚咽的細響,然後,敲打著帆布做的帳蓬,焦急而又沙啞。
沒有燈的夜晚,也沒有星光照耀,隻有一輪新月,正在東方緩慢地升起,可是,微弱的月光,是沒有辦法將這片草原照亮的,無論它怎樣努力地,想要從雲後鑽出來,可是,都始終撕不破那道厚厚的屏障。
又一天,在黑夜到來之前,就已經悄無聲息地消失,明天,明天在黎明的身後,最是在黑暗之中的時候,令人惶惶不可終日。
“英武,我們明白就要到達雪山了吧?”陶心然在故事講完之後,靜靜地問諸葛英武。
諸葛英武點頭:“我們距離雪山,不過是幾十裏路,所以,明天傍晚之前,我們就可以到達雪山——然後,我們在山下休息一晚,後天一早登山……”
“嗯……”陶心然微微地點了點頭,跟著問唐方:“小唐,你身上的傷怎麽樣了?要知道,這一過雪山,寒冷無比,我是怕你忍受不住。”
唐方在黑暗之中,忽然無聲無息地笑了起來。
忍受不住?在這個世上,應該他唐方忍受的,他忍心下了,不應該他忍受的,他也是一樣不漏——可是,一個轉念之間,忽然想起陶心然對他的關懷,唐方頓了頓,低聲說道:“師傅放心,小唐沒有事。”
“嗯,那就好……”陶心然的聲音,忽然振作起來。她說道:“英武,若是去到了那個世外桃源的話,我們就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然後,過一段安定的日子了。”
諸葛英武應了一聲。
不得不說,自從他們三人來到陶心然的身邊,就帶給陶心然無數的磨難,還在波折,細數下來,這將近兩年的時間裏,陶心然竟然再沒有過過安定、安寧的日子。
諸葛英武沉默了一下,靜靜地“嗯”了一聲。然後,他抱起手裏的長劍,朝著帳蓬之外走去,他準備去守夜。
然而,唐方卻比諸葛英武更快地站了起來。他攔在諸葛英武的前方,淡淡地說了句:“這一路以來,都是你在值夜,那麽,今晚,就讓我來吧……”
諸葛英武愣了一下,可是,在看到唐方的堅決無比的眸光的時候,他忽然笑了一下,然後,後退了半步:“那麽,你要小心一點。”
唐方隻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後,就出去了。
諸葛英武重新坐了下來,開始閉目養神。陶心然望著唐方走出去的身影,眸子裏的光,微微地轉了一下,卻沒有再說什麽。
帳蓬裏,一片的寂靜,不知道過了多久,陶心然才站起身來,朝著帳蓬之外走去。心裏,忽然之間有一種願望,她想和小唐多呆一會兒,再多呆一會兒。
不好的預感,就仿佛是晨霧裏漸起的雲煙一般,陶心然忽然輕輕地歎了口氣。
帳蓬之外,唐方正靜靜地仰望夜空。
草原上的夜,靜謐,就連空氣裏,都淡淡地飄散著一種令人舒心的氣息。
秋天的風,從遠方吹來,仿佛還帶著說不出的煙塵的氣息。而唐方就這樣靜靜地佇立著,忽然之間想起了在自己小的時候,母親輕輕地懷抱著自己,婉轉地唱著苗疆兒歌的樣子。
可惜的是,那樣的回憶,對於唐方來說,實在是太少,即便是到了現在,他再想起母親的時候,也隻想起一個極溫柔,又極模糊的影子,若真有什麽,算是清晰的話,那麽,也隻有掛在父親的臥室裏的那一張小繡的圖片了。
多少年來,唐方對於母親的懷念,也僅僅隻有這些。
母親是個極美麗的女子,她不但有著苗疆的人極令人稱著的美麗,她更有著所有的苗疆的人,所著有的聰慧,以及勇敢。
苗疆的公主,下嫁給了唐家的掌門,也就是從那一刻起,那個驕傲的,高高在上的阿雅公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個被眾人期望甚高,可是,卻也是被眾人冷眼旁觀著的掌門夫人。
不得不說,僅僅需要扮演掌門夫人的角色,就耗費了唐方的母親的太多的心力。所以,在最初的幾年裏,當那個不過十幾歲的苗疆女子,在盡力地扮演著自己的角色的時候,在事無巨細地做到最好的時候,她的健康,也開始急劇地下降,以至於到了最後,終於在那一場變故之中,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對於唐方來說,他的母親太傻,嫁了一個自己喜歡的人,並為這個人付出了一切,可是,多少年過去了,唐方從來沒有從父親的口裏,聽說過“懷念母親”之類的話,他甚至從來沒有聽父親對他講起母親的點點滴滴。
所以,唐方曾經一度地為自己的母親不值。
可是,而今到了自己,他卻在重複著母親曾經走過的路。
他愛上了一個女子,並準備著為那個女子付出一切,可是,那個女子,已經將他關在了記憶的門外,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將他們共有的記憶重新拾起。
不得不說,唐方繼承了他的母親的某一些特質——比如說是純真,比如說是執著,比如說是隱忍,可是,他唯一沒有繼承的,就是母親的善良——相對於那個就連樹葉的上的蟲子都不忍心傷害的母親來說,小小年紀的唐方,就學會了殺戮,還有算計。
沒有人知道,唐方的天真、純真的外表之下,隱藏著一顆多麽冷酷的心。還是在唐門的時候,他就開始用陰暗的眸光,去打量那些想對自己下手的人,然後,打準了機會,給予對方致命的一擊。
多少年了,他從不饒恕,當然,也從不寬恕,他將自己,還有自己的父親,同時地綁在了那個十字架上,在接受著來來回回的仇恨的洗禮的時候,他也將這仇恨移植,然後,將所有的人,都恨上了。
唐方恨所有的人。也是是他不想寬恕,而是這個世界上,除了死去的母親,再也沒有任何人值得他寬恕。
可是,他還是遇到了陶心然。
無數的念頭,仿佛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事實上,對於唐方來說,隻要是有什麽東西,涉及到陶心然的,那麽,他就會發現,記憶枯竭,思維零亂,甚至,他再也沒有辦法再繼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