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8——落照VS落殤[四]
一直以來,在落殤的眼裏,落照是生得極美的。
落照的美,就仿佛是峰頂的最潔白的梅花,她的身上,永遠都帶著一種天邊雲霓一般的潔淨,沉默,潔淨,與世隔絕。
就如此時,她靜靜地望著他,水潤般的眸子裏,泛著深深淺淺的漣漪,落照有一雙好似湖水一般深邃的眼睛,波蘭平靜,帶著孤傲冷清的神情。
落照的皮膚也是極好的,雖然透著隱隱約約的病態的蒼白,可是,卻恰恰為她增添了一些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而她的臉上,最出彩的,要數她的那一雙靈活轉動的眼眸了。特別是在望著落殤的時候,有幾分調皮,幾分淘氣,更給她的人,增添了幾會說不出的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出塵氣息。
望著落照靜靜地注視著自己的眼神,落殤有的臉,微微地紅了起來。不得不說,他落殤天生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他就是怕落照。
落殤怕落照,並不是怕落照會責怪他什麽,又或者是來苛他什麽。事實上,落照第一次對著落殤的時候,都是笑眯眯的,甚至是笑微微的。可是,落殤卻總是覺得,就是那樣的微微的笑意,總是帶著一種無形的穿透——就仿佛,那樣的眼神,一眼就可以看到落殤的心底去,可是,將他的所有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將落殤一心想要隱瞞的事情,都看得了然於心。
於是,自從少看時開始,落殤最怕看落照的眼睛,因為,隻要他在這雙眸子的注視之下,都會對所有的隱瞞著落照的事情,情不自禁地選擇坦誠,以及坦白。
當然了,少年時的期的坦誠,通常是指落殤在外麵被人打了,被人欺負了。隨著時間的增加,又變成了欺負了人家,打了人家了——總之,這些調皮男孩子做的事情,落殤一樣不落,所以,每一次回到屋裏,落殤最怕是,就是碰到落照。因為落照若是知道他被人欺負了,什麽不做的,要哭上個半天,到了最後,他會欺負人家了,落照又會對著他氣上個半天,一句話都不說。
在這個世上,有一種“怕”,代表的是關心。因為關心,所以不想對方擔心,因為關心,所以不想對方因為自己的事情煩惱。
可是,這樣的“關心”,卻會換來對方的更多的擔心,換來對方的更多的煩惱……
“喲,你長大了,厲害了,龍吟劍可以拿回來,更可以不告訴我,這一年,你去了哪裏?落殤——”落照的聲音,揚了起來,就仿佛是被拉直的琴弦一般,因為繃得太緊,所以,總有一種即將被拉斷的惶惑。
要知道,在這一年的時間,落照深入草原,對於外界的事情,幾乎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感知,每天裏,她都在為了怎樣引導,還有怎樣地謀劃著,一邊將自己的人打入端木齊的內部,還要做得不動聲色。另外一方麵,她還要幫助端木齊,對付他的所謂的敵人……
不得不說,那樣的充滿緊張的生活,落照到現在,都還是覺得累……
可是,如此的累,真的有價值麽?真的有意義麽?有很多時候,就連落照自己,都沒有辦法回答自己的話……
落殤的臉更紅了。
他點了點落照的額頭:“告訴過你的,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我也告訴過你的,別隱瞞我任何事,因為,到了最後,我總有辦法知道……”落照的話,可以說是反唇相譏,可以說是針鋒相對。一句話說完,她重重地“哼”了一聲:“落殤,你就再試試吧……”
你就再試試吧,再試試不告訴我……
“好了,我真的敗給你了……”落殤晃了晃著,做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然後,扶著落照從他的懷裏站起,摸到她的手心有些涼,於是,就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風,輕輕地披在落照的身上,蓋好,然後,靜靜地說道:“這一年以來,我其實一直都在盛京……”
這一年以來,我其實一直都在盛京……
盛京,是旭國的都城,是旭國的政治、文化、乃至經濟,等等所有的重心。而盛京,則是以前的東羊家的地盤,隻不過現在易了主,變成了端木家的宮殿……
落照沉默下去。
過了半晌,她怕冷似地裹緊了身上的披風,看到身邊的冷風拂來,薄刀似地割著肌膚,於是,她怕冷似地又朝著落殤的身邊靠了一靠,過了半晌,才輕輕地問了句:“是長老他們的意思?”
這些長老們,究竟打的是什麽主意啊?落殤的人,就在盛京,而她的人,就在托托木。可是,這件事,她竟然不知道。非但不知道,而且,還沒有聽說過關於落殤的任何的消息。
“是的,是長老們派我過去的。他們說,你到了秋天的時候,就會隨著太子端木齊返京,叫我將一切都打點好了之後,就在那裏等你……”
落照再一次地沉默下去。
不得不說,落殤是一個極富感染力的人。無論到了哪裏,都會成為那裏的重心,即便是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也很容易和那裏的人,打成一片。所以,不得不說,長老們派落殤去盛京,是對的。可問題是,無論是對與錯的決策,落照都在權力知道。可現在的事實是,她完完全全地沒有聽一關於落殤的任何一點的消息。
“我知道你會擔心,可是,我也在想,你現在離我又近,而且,有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少,擔心的就會越少,再加上,你的身體……”
落殤的話,並沒有再說下去,他微微地頓了頓,拉起落照的手,在看到了她的指尖全部都泛青的時候,忽然重重地歎了口氣:“一年了,我們雖然都在不遠的地方。可是,我們卻都沒有辦法可以看到對方……”
落照微微地閉了閉眼睛——
不對,不對,事情不會應該是這個樣子。這其中,一定還有她不知道的……
可是,她不知道的那些,究竟又是什麽呢?
落照實在是想不出——因為身體的極度虛弱,現在的落照,已經不能再象以前一樣,殫精竭慮地考慮任何一樣東西,所以,聽到落殤說了這一年的經曆,落照忽然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仿佛有塊石頭,重重地壓在她的心口,硬是一口氣都喘不過來……
“丫頭,你怎麽了?”感覺到落照的不同尋常,落殤有些奇怪。他低下頭去,望著落照,有些焦急地問道。
落殤怕落照,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從小到大,落照若是一生氣,又或者是一緊張,就會呼吸不順暢,甚至是透不過氣來,落殤至今還清楚地記得,當年,有一次,他被人打得鼻青臉腫地回來,碰到了落照,落照一看到他受傷,就哭了起來,他當時也煩,就說了落照兩句,可是,落照哭倒不哭了,接下去,卻把落殤嚇了個半死——當時落照一口氣喘不上來,人就暈了過去,半天才醒過來。
也是從那時開始,落殤不敢再看落照,無論落照會有多麽無理的要求,他都會照辦,他都會一一聽從。
絕對的忍讓,導致了絕對的服從,所以,到了今時今日,隻要落照一緊張,就能把落殤嚇個半死……
跟著落照前來的木長老,在看到了落殤出現的時候,就知道這久別重逢的兩人,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於是,在兩個見麵的時候,就已經悄無聲息地退去了。而一直跟著落照的那些黑衣少年們,看到落殤如此熱切地擁抱著那個年輕的掌門,也離開了。於是,空曠的草原之上,就隻剩下的落照,還有落殤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