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四人一唱一合,習伶的臉色早已發白,再一想想自己被四人握在手中的秘密,他更怕了,連忙拉著習長老的衣角,哭道:“爹,不要罰他們了,不要罰他們了,我們回去,回去……”

“伶兒……”聽到幾人的對話,閱人無數的習長老的臉,徹底地沉了下來。要知道,少年輕狂,都是無可避免的事情。可是,若一旦牽涉到青樓或者風塵女子,那卻都不是習長老習涓可以承受的現實。再加上,這事已經鬧到了掌門的麵前,而錯的一方,恰巧是掌門的徒弟們,可是,此時聽來,又仿佛不是那麽一回事,所以,在聽到“倚紅樓”三字,被軒轅子青數次刻意地提起,習涓隱隱開始覺得事情或者另有他因。

可是,這興師問罪,不問也已經問了,若在此時節外生枝,習涓真不知道,自己的老臉,要擱在那裏。所以,此時再一聽到習伶開始為四人求情,他的臉上,早就掛了寒霜一般,冷得幾乎結冰。

“爹……”看到習長老的臉色,忽然之間意識到再一次地上了軒轅子青圈套的習伶,這下子,整張臉都跨了下來。要知道,習長老縱容他是事實,可是,凡事都有底限。若是給他老爹知道他經常在青樓裏流連,然後還幹了些什麽的話,那麽,他的下場,也是呼之欲出了……

唉,前麵是山崖,後麵是峭壁,前進是撞死,後退也是跌死。哎呀,真是流年不利,禍從口出……他究竟幫自己挖了個什麽坑啊?

眼看習伶越來越慌張,習長老的臉越來越黑,四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徒弟們又開始賣乖起來:

“習長老,您看,這天眼看就要黑了,您說說,我們是在這裏給您說事情的來龍去脈呢,還是到您的府上呢……”

四個少年,態度積極,張張少年英俊的臉上,都是一副誠懇得不得了樣子。想要聽到習長老習涓盡早發落。可是,在沒有人看得到的角落,四人的眼底,都帶了一些說不出的暴戾恣睢——哼,想整他們?看看他們到時先聲奪人,將習伶瞞著習長老在外麵做的那些缺德事一一暴料出來,看到時那個古板到幾乎嚴苛的習長老是顧得上先罰他們呢,還是先正自己的家風,門風?

當然了,習長老怎樣處罰習伶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習長老那個一向清正威嚴的形象,可是完全地毀於一旦了……

可是,習長老習涓卻有些為難了。要知道,這四人畢竟是掌門的徒弟,論資排輩,在陶家,也是個輕不得,重不得的角色,再加上兒子哭著說要回去,他的心裏一軟,一時有些後悔要親自處置他們的話來……

唉,真是騎虎難下啊,騎虎難下……

風動花樹,樹影萬千。炎熱的風,將透過窗欞,一波一波地擁進屋內,將冰塊的絲絲涼氣逐漸分解,空氣中,又成了熱氣和暑氣的領地。

沒有人說話,隻有寂靜,在空氣中,無休止地蔓延。漸漸地,就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習伶還在偷眼望著自己的父親,六神無主,而習長老習涓則開始揮汗如雨,心中不安。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冷眼旁觀的陶心然終於站起身來。她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抬了抬眸子,息事寧人般地說道:

“好了,習長老,要知道少年好鬥,原也是無可避免。不過,我的這四個徒弟,這次也確實過分了一些……不過,若習長老不忍心責罰劣徒的話,本掌門也會重重地懲罰他們,以儆效尤的……”

要知道,適可而止,凡事都要有個分寸。所以,陶心然一開始,也是采用了放任自流態度——習涓言之鑿鑿,說自己的徒弟有錯在先,那麽,她就順水推舟,將徒弟們交給他處理。因為,她相信,她的徒弟們是絕對不會任人冤枉的。

陶心然一開口,四個徒弟立馬低下頭去,一副認錯、認罪,心悅誠服的樣子。要知道,今天這事兒沒完是不錯,可是,若是因為他們而令師傅失了麵子,失了公正,也是他們不願意看到的。

習伶一聽陶心然的話,頓時鬆了口氣,要知道,老爹再威武,也是要聽掌門的話,由掌門來罰那四人,雖然不是那人交待的初衷,可是,最起碼,他逛青樓的事情,算是暫時瞞了下來。

唉,都怪他一時的鬼迷心竅,現在倒好,做了一個套子,將自己套起來了——真希望那個神秘人的話都是真的,在陶家,這四人,沒有幾天可以跳的了……

習長老看看四人,再看看自己還躺在擔架上的兒子,隻覺得一口氣哽在喉嚨,再也無法吞下。

然而,陶心然已經不再去理習長老習涓了。她倒背雙手,沉下臉來,望著四個年輕的徒弟,一向靜若明水的眸子裏,有絲絲的怒意,正慢慢地滲透出來。

“你們四人,竟然因為一言不和,而對習伶大打出手,現在,你們可知錯麽?”極具威嚴的話,仿佛是跌在磬石上的雨點一般,第一分,每一滴,都飛花四濺。

四人的頭,都低得更低了。不說話,也不辯解。

陶心然的臉很冷,語氣更冷,她望著四人,神色之間,都是怒其不乖的失望,她說:“現在,習長老打算饒過你們一次,你們還不快謝過習長老,還有鄭重地向習伶道歉?”

“是,謹尊師傅令……”四個徒弟又恢複到平日的乖巧、聽話模樣,排成一排,頭一低,對著習長老深深地躬下身去:“謝過習長老不罰之恩,習伶,這次都是我們的錯,我們向你道歉……”

異口同聲地話,隱隱隱約約地帶了些旁人聽不出的咬牙切齒。那話,隨著流風飄進習伶的耳裏,他的臉皮,又無端地抽了一下,忽然之間,向來遲鈍的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那就是,這件事,僅僅隻是開始而已……

風吹影動,蟬鳴刺耳,陶心然望著自己的四個徒弟,在看到習長老習涓頹然長歎,最終無語之後,再一次開口道:

“所以,現在我罰你們去跪祠堂,沒有我的命令,絕對不能起來,你們可服麽?”

四個徒弟連忙點頭,那表情,仿佛得了大郝令一般,爭先恐後。

看到徒弟們再一次乖巧地道別出門,陶心然隻覺得頭仿佛裂開一般地痛。這四個小子,就是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現在看來,個個唯唯諾諾,乖巧得不得了,可是,隻要一個轉身,總會玩一些花樣出來,搞得她家無寧日……

可是,徒弟就是徒弟啊,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她亦師亦父,隻能怪自己對他們督導不力啊……

“習長老……”看到午後的陽光照在四人的身上,將他們的背影拉得很長,而那四襲白色的衣衫,正在這逐漸西去的落日之下,漸去漸遠。陶心然忽然之間有一錯覺,仿佛她的徒弟們正漸漸地離她遠去……

這個想法乍一浮出,陶心然不禁悚然一驚。可是,習長老還在側,此時,也不是可以胡思亂想的時候,所以,陶心然暗中歎了口氣,再轉過身來時,苦笑著開口說道:“習長老,此次,都是本掌門督導不嚴,所以,習伶的湯藥費,都算在我的身上,而且,從此之後,我一定會對他們四人嚴加約束,不能再到處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