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這種超出人力之外的事情,也隻有唐方才能做得到——不是說,如此做,有什麽艱難的,事實上,在如此殘酷而且真實的武林之中,受傷是家常便飯,死亡也是在所難免。所以,每個人在第一腳踏入江湖的時候,就已經預備了死亡和受傷——可是,能在那樣的短的時間之內,就可以從這種毒的字眼上想到解救之法,這對於任何人來說,卻是極端艱難的——
從疏忽大意,到暗中自己布下的毒藥,不得不說,整個過程之中,唐方的神情,一直沒有過人的驚訝,就連激自己動手,他都表現得恰在好處——
將對自己身體的極限的折磨,變成解毒的唯一的捷徑,不得不說,這樣的唐方,對敵人殘忍,可是,對自己,卻更加的殘忍……
不得不說,這樣的唐方,實在是太可怕了,可怕得,就連向來不將全天下看在眼裏的落殤,都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驚悚之意——這樣的唐方,落殤又怎能任由他活下去?
唐方傲然屹立在落殤的麵前,他的俊美無儔的臉,在這冷月之下,因為受到了重擊,而變得慘白無色。
可是,他的眸子裏的神情,依舊是冷若冰霜……
望著如此陌生的唐方,落殤心裏還在想著關於這個唐方的所有的資料。過了半晌,他默默地點了點頭:“不錯,唐方,我的確改變主意了——因為,隻有這樣的你,才配做我的對手……所以,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
你可知道,這個機會,有多麽地來之不易?你可知道,這個機會,有多麽地奢侈?就如你不會知道,那個你從來都不會看在眼內的落家掌門的,身後,有著怎樣的輝煌的結果一樣。
所以,唐方,這個機會能給到你,已經是例外中的例外,施恩中的施恩了……
可是,我還是願意給你一個機會——要麽,你死在我的劍下,要麽,我死在你的劍下——
沒有對手的人生,是寂寞的,而落殤的寂寞,是還沒有找到一個,真正地配做自己的對手的人……
所以,落殤願意後退一步,至少,他想要看看,這個所謂的唐方,究竟有多麽大的毅力,而他的底線,究竟又在哪裏……
即便是有著再大的野心,即便是有著再大會能力。可是,落殤出自於江湖,那麽,能有一個值得尊重的對手,對於落殤來說,也是一件值得熱血沸騰的事情。而對方,恰巧又是唐方——
唐方必須得死,若是唐方不死,那麽,落殤的此前所有的努力,可能都白費了。要知道,隻要落照見過唐方,那麽,那個如此聰明的女娃兒,就會感覺到事情不的不對,那麽,落殤的數年來的謀取,要全部功虧一簣了。
凡事力求完美,而且要天衣無縫,這是落殤對自己的要求,這也是原則,所以,無論是站在何等的角度,落殤都不可以放過唐方。
可是,無可否認的是,唐方又是一個值得尊重的對手,那樣的對手,可能百年難得一見,可能終生難求。雖然,為了自己的未來,為了自己的利益,落殤不得不放棄這個自己已經認可的對手,可是,在落殤的心裏,他還是覺得十分的遺憾的……
那麽,就一次吧——落殤願意破一次例,違背一次原則,然後,給唐方一個相對公平的機會……
那麽,唐方,機會就隻有一次,要知道,這一次的機會,已算是奢侈——我還是第一次地,將我自己不能掌控的事情,擺在了你的麵前,所以,這難得的機會,所以,這格外的施恩,還希望你能好好地珍惜……
冷月之下,劍光泛彩,一種說不出的冷如冰雪的殺氣,正從兩個人的身上,慢慢地散發出來。就連夜來的冷風,都漸漸地失去了痕跡。
冷月無聲,天地寂寞,靜靜地望著這兩個年輕的男子,然後,俯瞰著這一片青綠如墨的土地,沒有人知道,究竟有著什麽樣的隱秘的表情……
夜風,吹動落草的殘葉,旋轉起舞。那風,帶著輕微的呼嘯,在兩人的身側,靜靜地流連著,似乎想要看一下這兩個人的曠世之爭,究竟會鹿死誰手一樣。
唐方深深地吸了口氣,感覺到麻木的血脈,開始通暢起來。內力,仍舊很難凝聚,隻是,此時的活動,也開始順暢起來——
落殤給了唐方一個機會,唐方也在給自己機會。可是,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絕對不會是落殤的對手,所以,他也是在拖延時間——他用所有的落殤的驚詫和失落,還有無法掌控的愕然的心態,以放緩自己說話的時間,來為自己爭取更多的時間,來為自己,血氣的重新的暢通,來換取更多的時間——此時的唐方麵對落殤,不得不說,這是個必敗的局,可是,即便是敗,即便是死。他,唐方,也要屹立在自己想要去往的那個方向,也要在不停地追尋的腳步之中,死去,然後,慢慢地腐爛,慢慢地變成這片草原上的塵與土。隻是,不知道,那個女子,到了那時,還是否會記起他……
手腕揚了揚,唐方輕輕地活動了一下手腕。然後,他揚手,一轉手腕,接過了落殤的身後,那個同樣一身黑色的衣衫的少年男子。
望著那個男子,在望著落殤時的充滿狂熱以及崇拜的眼神,唐方的眼神,微微地凝了一下,然後,將握在手裏的劍鋒,輕輕地轉了一下。
冷月,躲在了雲後,藍色的天幕,在霎時變成了一片如同墨染一般的黑色。這一片草原之上,青草的光澤,再一次地失去,那樣的漫天的綠,仿佛是一塊黑色的天鵝絨一般,在兩人的腳下,無休止地延伸開去,那一片的,泛著淡淡的光澤的黑色,隨著輕風的掠動,仿佛暗海裏的波浪,正在慢慢地湧出……
唐方輕輕地活動了一下手腕,然後,再慢慢地將不多的力氣凝聚起來。心口處和後背處的疼痛,正在火辣辣一般地灼著他的前胸和後心。就仿佛有一把火,要將他生生地化為灰燼……
沒有勝利來得輕易而舉,就是沒有誰能將死神的腳步阻攔一樣。通往自由的路,通常坎坷,可是,他願意,為了自由的彼端的那個女人,而用血,劈開通往自由的路……
冷月之下,少年的容顏猶如冰雪。他的側臉,正對著草原的冷月,他的背,正對著蒼穹遠山的背影——不服輸,寧願死——
唐方緩緩地吐了口氣,他望著落殤正大踏步地朝著他走來,那個男子的腳步,是如此的自信,那個男子的身形,又是如此的驕傲,就仿佛是沙漠裏的鷹隼一般,仿佛要在下一秒,又或者是下一秒的下一秒,就要鷹擊長空,就要翱翔九天……
唐方忽然靜默地冷笑起來。他調整了自己的姿勢,然後,將手中的長劍斜斜地揚起。用仿佛冰雪一樣的聲音說道:“那麽,落殤,來吧……”
落殤,來吧。
如果說這是一場必須要經曆的戰鬥,那麽,我願意用我的所有的力量,來劈開通往那個女子身邊的路,
落殤無聲而笑,薄如刀鋒的唇邊,有一抹說不出的狠厲、暴戾之氣。他望著唐方,那眼神,就仿佛是望著籠子裏的鳥,望著困在柵檻裏的獸——
落殤的武功,究竟有多麽的高,可能在這個世上,並沒有人知道——那樣的心氣比天還高的少年,那個無論在什麽時候,都不會輸於人後的少年,那個想要靠著武力而將去路劈開的少年,在武學上所下的功夫,絕對不會比任何人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