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她想要上前阻攔的時候,忽然看到斜裏有個人影一閃,原來,端木灼的侍衛已經上前,對著端木灼拜倒下去:“殿下……”
這個一心隻想報仇的小姑娘,可是想出了什麽招兒,又來對付端木灼麽?而她,在這個時候,本來設定好的棋位,本來已經擺好的棋盤,那麽,她要不要出手,卻挽救一枚此時,對她還有用途的棋子呢?
這個念頭才一浮現,就被落照強行按捺下去。
若是丹珠真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將端木灼殺死,這恐怕也不是一件壞事——就拿丹珠的如此複雜的身份來說。她先是端木陽豢養的丫頭,到了最後,淪落為端木灼的手上的玩物,而其間,和她糾葛過的人,還包括了那日救下她的端木齊——
不得不說,即便丹珠僥幸能夠成功,即便丹珠真的能在這個時候殺了端木灼。那麽,對於落照來說,也並不影響她的任何計劃,說不定,更能促進端木齊和端木灼之間的紛爭,更能令到兩人,不死不休……
再說了,她落照是落照,端木灼是端木炮,這個與己無關的人的死與活,和她落照又有什麽關係呢?
落照的臉上,重新浮現出那抹說不出的淡然而且冷漠的笑意出來。她冷眼旁觀著端木齊的眸子裏一閃而過的惶惑,還有端木灼的臉上的淡淡的殘暴之意。忽然之間,無聲無息地勾了勾唇——說不得,這端木灼,還真有些可惜呢,若是他不死,是不是,會更加地熱鬧一點呢?
當然了,在落照看來,以丹珠的小小的伎倆,是絕對不會置端木灼於死地的,不過,她願意幫她一把——在有限的範圍之內,在不被人發覺的前提下,落照也不介意幫助丹珠,然後,令端木灼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原因,都無從查起……
落照的手動了一下,隻一下,又垂了下去,她的將動未動的身姿,也停了下來,開始冷眼旁觀,靜觀其變。
機會,隻是一現即逝,想要再把握時,早已無從把握……
沒有誰人留意到落照的如此細微的動作。就如沒有人知道,這個年輕的,一下子就撲進了端木灼的懷裏的丹珠,是否有什麽不好的企圖一般。
失而複得的主子,免去了一場災禍,乍一看到端木炮憑空出現,幾乎所有的下屬,都蜂擁而來,將端木灼團團地圍住,先是檢查了他無恙之後,開始後退兩步,對著端木灼深深地施禮。
眾人拜倒,山呼殿下,喜慶之聲如同雷震。此時此刻,與天同慶。
隻是,沒有人看到,那個一手摟著端木灼的丹珠,那個將自己的臉深深地埋入端木灼的懷裏的丹珠,看到如此的熱鬧的場景,卻隻是在端木灼的懷裏,忽然微微地笑了一下,然後,她抬起眸子來,用充滿柔情的眸子,靜靜地看著這個將自己從一個少女,變成了一個女人的端木灼。然後,將摟著端木灼的脖子的手,緊了又緊。
這正是最放鬆的時刻。而放鬆的前奏,就是災難最容易襲來的時候……
可是,所有的變故,通常就在人人覺察不到的時候出現。死神也最喜歡在人們不經意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將人們鮮活的生命攫走——猛然間,那個一直窩在端木灼的懷裏,被端木灼緊緊地抱著的丹珠,忽然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然後,手腕一轉,將它直接地送到了端木灼的心髒裏。
如刀切冬瓜,如刀切腐肉,如此的無堅不摧的利刃,乍一進入端木齊的腹腔,就長驅而入,直到將端木灼的心髒,生生地刺穿……
隻覺得胸腔一冷,端木灼的全身的力氣仿佛都在消失。他忍不住地驚愕地低頭,隻看到了丹珠的兩行眼淚,還有她的正插在他心口的匕首——他端木灼一介皇子,到了最後,竟然死在一個卑,賤的女子的手裏。而且,在他的人生的黑暗的盡頭,在他正在觸到光明的時候。
上天啊,你何其的殘忍?
全身的力氣忽然消失。將那把送入了心口的匕首緩緩抽出的時候,端木灼仿佛是被斬斷的木頭一般,直朝著大地跌去。
他甚至連驚呼都沒有發出一聲,就這樣失去了年輕的生命……
形勢急轉而下,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再也沒有人想到,那個看到端木灼就開始淚流滿麵的女子,竟然會是一個如此冷血的劊子手,竟然會在大家都放鬆戒備的時候,將他的生命,如此輕易的攫走。
天地皆驚,風月失色。所有的人,都望著那把插在端木灼的身上的匕首,還有他的一手握著匕首,正緩緩地倒下的身體。每個人的心裏,都隻覺得窒息一般地難受——
端木灼竟然死了?
而且,他並非死在被人綁架的陰暗的地牢裏,也不是死在爾虞我詐的皇子爭鬥上。他竟然死在了一個弱小的女子的,處心積慮的暗算裏。
生活消逝如流星。
生命不能複製,人生不能重來……
於是,當端木灼倒下去的時候,所有的侍衛都開始驚呼起來。有人飛步上前,狠狠地挾持住了那個行凶的女人——女人,你是何其的殘忍?
塗了劇毒的匕首,甚至沒有片刻的停頓,就在進入端木齊的心髒時,將他的生命奪去——死者已矣,生者還要繼續地走完接下去的路。
伴隨著無數的驚叫,伴隨著無數的低呼。在這片草地上亂成一團的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將眼神放在了那個始作俑者的身上——
是她,奪去了端木齊的生命,是她,將這些人,重新地推入一個萬劫不複的境地。
丹珠的全身的力氣,仿佛同樣消失。在端木灼倒下去的一霎那。在看到端木炮死不瞑目的那個瞬間。她驀地失控般地狂笑起來,仿佛是狂掃而過的颶風。仿佛是山崩地裂一般的海嘯。那樣的歇斯底裏的笑,沒有解脫,隻有更加沉重的沉重……
笑中有淚,淚中有笑——真沒有想到啊……這可真是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原來,報仇雪恨是如此輕易的一件事情,輕易得,隻需要抬抬自己的手,輕易得隻要將匕首送進別人的胸膛,就可以隨意地攫走別人的生命。
是的,殺死一個人,是如此的容易。報姐姐的仇,也是如此的容易。隻要能找到恨的根源,隻要用力地一刺,然後,再一抽,那個人的生命,就仿佛是黎明前的露水一般,在早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消逝得無影無蹤。
死亡如同一首過時的歌,不論什麽時候,唱出的,都是同一個調調。
丹珠的眸子裏蓄滿了淚水。
長線般的淚滴,一滴一滴地落在端木灼的臉上,滴在他的眉間。他的年輕的宇眉之間,還凝滯著最後那一刻的驚愕,還有痛苦,難以置信的詫異——
他的生命何其尊貴,而今,卻是以這樣的輕易的方法消失……
丹珠任由那些怒火衝天的侍衛挾持著,在臨走的前一刻,卻將最後的眼神望向了那個早已死去的端木灼——那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也是最後一個。年少的女子,雖然恨著,可是,卻也無法抵,製地動了心,動了情——沒有人能抵擋住心靈最深處的那點悸動。就算是神佛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