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娘娘,您是在等三殿下麽?”看到陶心然倚門而待。神色之間頗為失落。於是,那個新來的小丫頭阿奴但輕輕地來到陶心然的身後,對著她微微地躬了躬身,壓低嗓音,怕驚擾了什麽一般地說道:“王妃娘娘,請您不要擔心,三殿下曾經派人送來書信,說是三日後必回。那麽,隻要再過三日,三殿下就可以回到娘娘您的身邊了……”
這個端木陽派來的小丫頭聰明伶俐,做事幹淨利落。而且,絕對不會多說半句無關緊要的話題。而陶心然可以看出,這個小丫頭,舉步輕盈,看她舉手投足之間,應該是有一些功夫的。
所以,陶心然相信,端木陽派了這個小丫頭過來,一半是照拂,而另一半,則是監視。不過,陶心然實在是一個安靜十分的人,所以,讓這麽個小丫頭來跟著她,就連陶心然都覺得,真真是大材小用了
微微地欠了欠身,陶心然轉過身來,望著那個自以為是的小丫頭,淡漠的唇角流露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然後,她開口:“誰說我在等三殿下呢?我隻不過是覺得悶了,所以出來看看夜晚的天空而已……”
“哦……阿奴知道了——”小小的丫頭,實在是有著常人無法企及的耐心。一句話的功夫,她已經輕快地走開,衝了一盞茶放到陶心然的手心裏,然後微微一笑,繞著陶心然的話說道:“覺得悶了,覺得寂寞了,當然還是想三殿下了啊……”
是啊,三殿下就是王府裏的天,也是這些個王妃娘娘們的天,見慣了那些個倚門而待,然後滿懷失落和側妃和夫人們,所以,這個向來善解人意的阿奴,便直覺是陶心然因為相信端木陽,這才感覺到失落。所以,阿奴就帶笑著,多說了兩句。
不得不說,看過強辭奪理的,可是,還沒有看過如此胡攪蠻纏,而且又強辭奪理的。陶心然不願意解釋,可是,又覺得心裏發堵。於是,她一手推開了小丫頭遞過來的茶盞,微微地搖了搖頭,然後鬆掉手裏的簾子,再不搭理這個小丫頭了。
厚重的簾子,隨著陶心然後落下的手,慢慢地恢複了原狀。悶悶地轉過了身,陶心然驀地看到,桌子上的燈光微微地閃了閃。有一抹黑影,正順著帳蓬的另一側,快速地閃過。
陶心然微微地愣了一下,看到阿奴此時並沒有望向這裏。於是,她一個轉身,擋住了那帳倒映在帳蓬壁上的陰影,在感覺到那抹身影消失的瞬間,她才將身子移開,然後,一邊朝著自己的床鋪走去,一邊對那個殷勤地幫她整理著床鋪的阿奴說道:“我累了,你下去吧……”
主子的命令,就是阿奴執行的準則。看到陶心然一臉的疲憊不堪的樣子。那個小小的丫頭臉上還是帶著一抹說不出的笑,然後,衝陶心然躬了躬身,道了聲“王妃好好休息,”離去了。
空蕩蕩的帳蓬之內,就隻剩下陶心然一人。坐在自己的整理得平平整整的床鋪上,陶心然靜靜地望著那一床鋪的竹梅迎春的床單,過了半天,才靜靜地說了句:“進來吧……”
一個黑影一閃,瞬間落到陶心然的麵前,然後微微地躬了躬身:“師傅……”那個黑影,聲音有些沙啞,臉色十分的憔悴。當他的蒙著臉的黑布被拉了下來的時候,陶心然幾乎已經認不出來,這就是前一段時間那個神采奕奕的諸葛英武了。
“我看到小唐了。”沒有等到諸葛英武的話再說下去,陶心然就開口了。她望著諸葛英武,眸子裏的光,十分的複雜。遠遠近近地望去,就仿佛是繁花落地時的寂寞,又仿佛是秋後飛霜時的淒涼。她說道:“小唐在你離開的第二晚來了,他要我和他一起走。可是,我拒絕了……”
諸葛英武的身體明顯地震了一下。
可是,當他看到陶心然的眸子裏的擔憂之色的時候,忽然明白了陶心然的心之所思——如此重傷的小唐,實在也是沒有辦法帶一個王妃離開的,且不說端木陽會在他們沒有走出多遠的時候,就將他們截獲,即便他們僥幸逃出了端木陽的魔掌,那麽,以小唐的身體,也未必能好好地走出這個草原去……
到了那時,於其說兩個結果都不是陶心然想要的,又或者說,於其兩個人都會落入端木陽的手裏,倒不如讓小唐先走,然後,她再伺機而動。
可是,那個傷透了心的小唐,那個所有的希望都被擊得粉碎的小唐,並沒有心情聽陶心然的解釋。然後,他在被拒絕之後,黯然地離去了……
“那小唐有沒有說,他要去哪裏?”壓低了聲音,諸葛英武再問了一句。要知道,那個驕傲的小唐,是斷承受不了如此打擊的。而且,他也是絕對不會告訴陶心然,他究竟去了哪裏的。可是,諸葛英武還是想問一句,最起碼,他想知道,此時的小唐,會到哪裏去……
“我不知道,他也沒有說……”陶心然微笑起來,可是,在諸葛英武看來,那實在是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正如你所說,小唐實在是一個倔強的的孩子——我也想知道關於他的一切,可是,他不是避而不答,就是轉身離去……”
陶心然搖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說不出是釋然,還是惋惜的表情出來。她微微地歎息:“你說說,是不是這一次,我又傷了這個可憐的孩子的心了?”
“不會的,小唐愛您至深……”對於兩個人的再一次的擦肩而過,諸葛英武的心裏,也是說不出的堵。看到陶心然的悵然若失的眼神,諸葛英武的心,狠狠地刺痛了一下。一個轉念間,他不由地想起了遙遠而又單純的生活,那時的自己,還有那個唯恐天下不亂不亂的小唐。那個陰沉內斂的,隨時隨地都在算計著別人的完顏烈,還有那個一向沉默是金的端木陽。
那時的師傅,披一身璀璨的陽光,無論在任何地方看到她的臉上的笑,都會感覺到一種猶如暖陽一般的溫暖。
可是,才不過一年的時間,每個人都朝著自己的路一直地向前走去,應該變的,變了,不應該變的,也變了。
仿佛花和雨的時節,仿佛是星辰有流程,仿佛雨季和夏季的交替,他們幾人,在一個狹長的路段相逢,共同度過了一段難忘的時光,然後,每個人都朝著自己的軌跡,快速地向前滑去。
再相逢時,你不是你,我亦非我。存在著他們之間的,除了仇冤和過節,剩下的,就隻是對手。
他們是天生的對手。
“師傅,我查到了,端木陽和端木齊兄弟,他們都已經開始了暗中的布置,想來在近期,就會有一場大的衝突。而我們,剛好趁著端木陽無暇分身之際,離開這裏……”
端木兄弟之間爾虞我詐,此時,更是將算計的手,都伸得老長。端木陽相利用端木灼和端木齊翻臉之後,再使出手段,使端木灼歿於端木齊的手下。可是,端木齊心裏想的,卻是要端木陽和端木灼再起衝突,然後他可以以平亂之名,將這兩兄弟繩之以法。
而端木灼心裏想的則是,若是端木陽的目標是他的話,那麽,他剛好可以後退一步,然後令兩個都想要坐享其成的兄長進行一場殊死的搏鬥,到了那時,他就可以坐山觀虎鬥了。
每一個人都是棋子,可是,每個人都想做棋手。每一個人都是蚌與鶴,可是,每一個人,都想坐那個不勞而獲的漁翁……、
再加上袁烈已經來到這裏,此時更意欲要和端木齊結盟。所以,此時的局勢,可以說是亂得七國一般的亂,可是,謀事需向亂中求,這些個過節,倒是無意之中幫了他們一把。
將所有的細節再一次地商量了一遍,陶心然這才有些詫異地問了句:“咦,那個阿奴呢?”
是啊,那個阿奴,可是個有些功夫的人,此時,若是聽到了陶心然的帳蓬裏的動靜,豈有不前來查看之理?
“在那裏,被我……”聽到陶心然問,諸葛英武的唇然後,忽然浮出一抹淡淡的笑,他一邊回答陶心然的話,一邊做了個打暈的手勢,指了指帳蓬外的一角。
要知道,為了陶心然的安全,端木陽也曾以這裏布置了不少的侍衛,可是,陶心然看著不喜歡,所以,那些人,都撤到了離這裏幾百米之外的距離。
此時的草原上,正是初夏時節,草長鶯飛,枝繁葉茂。所以,在那齊腰深的草叢裏若想潛伏一個人,倒也並不是什麽難事。這也是為了什麽小唐還有諸葛英武都軒輕易地潛入這裏的原因。
知道了阿奴的下落,陶心然也就放心了。她又將諸葛英武給她的那張圖仔細地看了一遍,這才有些遲疑地說道:“那麽,小唐呢?我們現在要怎麽去找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