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灼的話,帶著說不出的嘲諷之意,字字句句入骨,那樣的話,聽在丹珠的耳裏,分外的不是滋味。可是,好象是早就習慣了忍受各種令人不堪忍受的東西,其中,自然也包括無孔不入的嘲弄。
丹珠慢慢地轉過了身子,厚厚的獸皮上,她的身子摩擦在柔順的長絨毛上,帶來柔滑一般的觸感。然後,她抬眸,望著端木灼下頜,嫣然一笑,忽然說了句:“四殿下若再說這樣的話,丹珠會誤會三殿下的意思,會以為四皇子殿下這是在意丹珠的感覺呢……”
伴隨著一聲冷笑,隻見端木灼長臂一伸。隻聽“啪”的一聲,那個攀在端木灼的身上的丹珠,竟然被端木灼生生地扔了出去。
端木灼拍了拍手,微微地眯起了眸子,望著那個猝不及防地被自己扔出去,然後開始在地上掙紮的女子,冷笑道:“才給了一分的顏色,你就想開染坊——是不是本王寵了你,你就覺得自己算是個人了呢?”
“丹珠是女奴,是不值錢的——”整個人被摔在厚厚的羊毛氈上,並不是十分的痛。可是,那樣的從擁抱到摔出去的反差,卻是任何人都不能忍受的。
丹微微地扯了扯唇,然後從厚厚的羊毛氈上爬了起來。她一邊掙紮著將扔在一邊的衣服幫端木灼穿起,一邊低聲下氣地說道:“可是,四殿下的身子卻是尊貴的很,千萬不能因為丹珠這樣的人,把自己氣壞了……”
一邊幫端木灼將腰間的扣子扣好,丹珠垂下了自己的眸子,在端木灼看不到的角落裏,流露出一抹說不出的詭異的冷笑——
是,四殿下身份無比的尊貴,尊貴到即便是仰望,對於他來說,都是一種褻瀆。而她,天天就是低,賤。低,賤得如同泥汙裏的豬狗一般,隻能任人欺淩,任人壓榨。即便是生命,都分文不值。
殷勤地替端木灼更衣,然後端來茶水給他漱口,丹珠將這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然後,她赤著身子跪倒在獸皮上,恭送端木灼走出帳蓬,看到那個年輕英武的殿下衣著整齊地走出帳蓬的門口。丹珠這才快速地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幾乎是忍受著某種強烈的厭惡一般地,然後快速地離開了這個並不屬於她的地方……
每當接近那個人的身體,丹珠就覺得有一種強烈的,想要嘔吐的衝動。可是,她不能吐,不敢吐。不便不能,不但不敢。而且還得極婉轉,帶笑承歡。然後,用自己的所有的隱忍,為自己爭得一樣東西。
那樣東西,既不是財富,也不是珠寶,那是端木灼的命。
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所有的行為找一個出口,然後,同樣的為自己的目的,找一個可行的理由——不論那個理由是否冠冕堂皇,可是,無可否認的是,我們需要它……
丹珠並不是孤兒,她也有自己的阿媽,還有姐姐。而那個天生麗質的姐姐,三年前的一個偶然的機會,就是在被端木灼看上之後,帶回了自己的王府,然後,那個不願意屈服的姐姐,那不個不願意攀龍附鳳的姐姐,就是因為她的拒絕,而被商木灼極盡手段,折磨至死。丹珠沒有辦法忘記姐姐臨死時的樣子,就如她沒有辦法忘記自己的仇恨一般。
沒有人能漠視親人的血,更沒有人可以令自己的仇人可以如此逍遙地活著,所以,丹珠為自己立下了一個誌向,那就是,她要報仇。
報仇的路,仿佛是一條長滿荊棘的荒原,上麵覆蓋著雪,下在長滿了刺——踩在雪上,冰雪刺骨,踏上了刺,便鮮血淋漓。
可是,要怎麽報仇呢?
一個是萬萬人之上的皇子,在這個國度裏,擁有著絕大多數人所沒有的權利以及地位。而她,隻是一個貧家女子,守著被哭瞎了眼睛的阿娘,還有一個年齡尚小的弟弟——報仇,是要報仇,可是,她傾其所有,也隻有一頂破敗的帳蓬而已,又拿什麽去和那個鮮衣怒馬的年輕的皇子搞衡呢?
充其量,她隻有一具還算是年輕的身體……
端木陽適時地找到了她,許諾了可以提供給她的任何一樣可以提供的東西。然後,丹珠開始走上了所謂的報仇之路……
為了報仇,丹珠學習各種媚術,為了報仇,丹珠學會了取悅男人,並讓男人從自己的身上,欲罷不能。為了報仇,她服下了一種極其罕見的媚藥,而且,不惜在自己的身上種下媚毒。
可以說,她在引誘端木灼的同時,在將自己的身體奉獻給端木灼的同時。也將那一種舉世罕見的媚毒,種入了端木灼的體內。
那個不可一世的皇子,從此以後,隻認她丹珠的身體,隻會對她的身體著迷,然後,任由那種毒藥,慢慢地侵入他的身體。然後,就是體力的消失,然後,就是生命的流失——
“你隻要令他對你的身體著迷,那麽,剩下的,就交給本殿……”在丹珠被送給端木灼的前一夜,那個年輕的三皇子殿下靜靜地望著她,說了以下的話——
端木陽說道:“你若想要報仇,就得先學會忍。若你不能忍,那麽,死在端木灼手裏的,不單單隻有你的姐姐,可能還會有你——如果說,你的阿媽已經因為你的姐姐而哭瞎了眼睛的話,那麽,這一次,在失去你之後,她可能會賠上自己的命……”
端木陽說道:“有時候,我們的失敗,不一定是因為敵人的強大,而恰恰相反的是,可能因為我們的猶豫或者是心軟——要想將一件事從頭做到尾,其實並不容易,所以,除了堅持,報仇並沒有其他的捷徑……”
端木陽說道:“如你所知,我並沒有那麽高尚,而這個世上,也沒有免費的午餐,而我至所以肯幫助你,是因為我同樣的恨那個人,所以,你在報仇的時候,我雖然不會救你,可是,我卻一定地會幫你……”
端木陽說道:“如果你想要對方的命,那麽,你就得先賠上自己的命。一個人若連自己的命都賠上的話,那麽,在這個世上,他還有什麽值得恐懼的呢?”
端木陽說……
端木陽的話,說了很多。可以說,是對著丹珠的一年間,說得最多的一次。最後,在最後的最後,他重申了他的剛剛所說的一句話:“若要報仇,就得先將自己的命押上了——生命是昂貴的,無論誰的都一樣,若一個人連生命都願意舍棄,那麽,她還有什麽是做不到的呢?”
……
丹珠微微地笑了一下,是嗬,若一個人,願意將生命都舍棄,那麽,還有什麽,是值得她恐懼的呢?
帳蓬之外,端木陽已經等了很久。而且,看他的樣子,還要繼續地等下去。
博果爾站在端木陽的一側,正對他殷勤地說著什麽。可是,最令博果爾無奈的是,無論他怎麽遊說端木陽,端木陽都不肯到端木灼的帳蓬裏去等。而是堅持地要站在這裏等端木灼出來。
博果爾當然知道端木灼在做什麽。事實上,自從丹珠被帶回來之後,整整三天過去了,端木灼都和她廝混在一起,也不知道丹珠的身上,究竟有什麽樣的魔力,竟然將這個問題向來喜歡到處遊玩,一刻都不喜歡安分的端木灼給捆住了,一直到端木陽前來尋找他的今天為止,端木灼幾乎可以說是足不出戶,樂此不疲。
博果爾當然並不知道這個丹珠的身上,究竟有著什麽樣的魔力,那種魔力之在,竟然連端木灼這種看慣了世間美色的人人都如此的沉迷其中,可是,博果爾卻知道,如此下去,對於端木灼來說,絕對不會是一件好事。
可是,博果爾隻是一個下人,說句好聽的,叫做謀士,若是說句不好聽的,則叫隨從,在這個門第如此嚴格分類的世界裏,下人,是沒有權力可以幹涉主子的任何的事情,所以,這也是博果爾眼望著端木灼和丹珠廝混在一起,卻無計可施的原因。
可是,雖然說不能堂而皇之地阻止,博果爾還是有自己的辦法的。他望著那個從帳蓬之中正慢吞吞地走出來的端木灼,在一瞬間下定了決心……
“博果爾,錦妃娘娘安否?”望著博果爾一臉的焦急,卻又無計可施的樣子,端木陽的心裏一陣的暗笑。他一邊笑,一邊望著自己手裏的馬韁,然後靜靜地說道:“錦妃娘娘向來對四弟比較嚴厲,可是,這樣的望子成龍的心切,尚還年輕的四弟,卻是未必能體會得到的,所以,就要靠博果爾多多地提點了……”
端木陽站直了身上,望著正在升出地平線的朝陽,望著天邊輕輕飄散過的微風,還有那一片璀璨的光影,衝博果爾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不過,親不過母子啊,錦妃之與四皇弟,本來就是血濃於水,所以,博果爾啊,你有時,得講究一下方式。要知道,若是惹了四弟不開心的話,有時候,你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