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齊冷冷地瞥了一眼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子,心裏又湧上了一陣的惋惜。可是,那樣的惋惜,還沒有來得及流露出來。那個女子窈窕的身影,已經仿若輕風一般地飄移開去,踏著一路的溫和光影,毫不猶豫朝著門外走去。
端木齊的眸子裏光,在不停地變幻著,他望著那個女子雖然單薄,卻非常驕傲的身影,微微地眯起了眸子——不得不說,這個女子勾起了他的興趣,而且是很大,很大的興趣……
轉過身來,對著虛空中的某一種打了個響指,一個黑色的身影憑空而來,在端木齊的身後跪了下去。
端木齊輕輕地對著那人說了句什麽,那個始終低著頭的黑衣人點頭,然後瞬間消失而去……
這一次,端木陽的臉色終於變了一下。
因為,他認出來了,那是太子端木齊的影守,那是在旭國,在整個大草原上,有“暗衛之最”之稱的旭國暗衛之首摩西。
傳說之中的影衛之首摩西,不但武功高強,而且隱藏能力極好,而且,他深諳五行之道。而他本來是旭國帝王的暗衛,可是,卻在什麽時候開始,父皇將他給了太子的呢?那麽,這是否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太子的可以隨時隨地地登上大寶之位,已經是木板上釘釘,不可逆轉的事實了呢?
那麽,這些,對於端木陽來說,又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實呢?
這本來是一件待證實的事情,可是,卻被端木陽,在此時,無情而又準確地證實了。心裏,驀地冒了一股說不出的寒意,端木陽看到各位皇子們有青有白的、可是去凜然變色的臉。再看看明顯地氣炸了肺的端木灼在一刹那之間所流露出來的震驚。深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的端木陽,於是知道今晚的宴席,是時間應該告一段落了。
於是,別有用心的東主,在看到大家酒無味,肴如蠟的情況下,那個在眾皇子之中,向來有“百變叟”之稱的端木陽率先站起身來。先是對眾人表示了感謝,然後開始殷勤地勸各位皇子去休息。當然了,他並沒有忘記告訴大家,明天,還有更精彩的節目在等待著他們……
本來就隻是一個借口,還有一個舒緩的作用。見到場麵頗顯尷尬的皇子們和皇世子們聯袂而去,走在最後的,陪著太子端木齊的端木陽,終於輕輕地籲了口氣。
燈光飄搖之下,眾皇子魚貫而出。最首先出門的,是一直以來,都對於眼前的一切,表現得漠然置之的二皇子端木星。再接下去,就是那個被氣得歪了鼻子,有火沒處發的端木灼,隨之而來的,就是其他的幾位用來作陪的皇世子們——這些,雖然都並不是嫡出的皇子,可是,一樣的都是天之貴胄,人中龍鳳。偌大的客廳門口,此時眾人聯袂而出,然後由端木陽親自招呼著端木齊,朝著事先準備好的廂房裏走去——
而那個女子,想必已經在端木齊的房間裏等候了……
端木陽知道,若放在平時,端木齊或者是不會對這樣的女子上眼的,可是,時間卻恰巧是今晚。而那個女子的膽識,卻又是如此的出人意料,於是,擁有著內心某種共鳴的端木齊,就被完全地吸引了……
端木陽知道,這件事,還沒有完。充其量,也隻是個開始而已。可是,他更知道,隔閡的種子,他已經種下了,無論如何,端木齊和端木灼的關係,都不再會是以前的那樣相處無間的樣子。
將端木劉送到了貴賓廂房的門口,端木陽和心不在焉的端木齊道了一聲“晚安”,識趣地退了出去。他當然知道,那個舞者,就在端木劉的帳蓬裏等著他,而且,還會在餘下的日子裏,陪伴著他,就隻為讓端木灼看著不舒服,時時地心生嫉妒。
看到端木陽離開,端木齊也是微微地點了點頭,便低首進入了事先準備好的帳蓬之內,這裏,都是由端木齊的親衛守衛,所以,端木齊不論想在這裏做什麽,即便是在端木的地盤上,他都是沒有辦法幹預的。
再想起那一抹令他心潮無澎湃的白衣,端木齊的心裏,仿佛有一隻貓兒在抓一樣——那個如此的與眾不同的女子,他為了她,不惜得罪了對自己幫助極大的端木灼,那麽,他期待這個女子有他更加滿意的表現……
一入帳蓬的門口,端木齊四下環顧之下,就看到那一抹白衣,正站在窗口的位置,背對他而立。想來是舞會結束的情況下,那個女子一身的紅衣已經換下了,此時穿在她的身上的,是一套月白色的衣衫,飄帶如雪,輕衫亂舞。在這間華麗奢侈,篷璧生輝的帳蓬之中,泛著一種說不出的,令人心安的純淨色澤。
不得不說,這個女子,還真的是上天的尤物,剛剛在宴席之上時,一身紅麗的紅衣穿在她的身上,那時的她,給人的感覺,仿佛獨立於紅塵烈烈之外的,那種令人無法自拔的張揚,魅惑刺眼,令人一見難忘。可是,若是她換上了一身的淺衣,那麽,這個曾經魅力四射的女子,卻變成了一個潔淨沉默,仿佛與世隔絕的精靈仙子……
夜來的風,吹起那個女子的白色的衣袂,而她隻是靜靜地站著,就足以吸引任何男子的眼球。有一種女子,或許並不是最美的,或許並不是最媚的。可是,偏偏她的身上就有一種氣質。那一種氣質,說不上有多麽的出塵,也說不上有多麽的驕傲,可是,偏偏你一眼看過去,就再也無法將眼神移開——而擁有著這一種氣質的,眼前的落兒,就是一個。
望著那個白衣女子幾乎是卓爾不群的背後,端木齊覺得心裏一蕩,一種說不出的欲,望。從他的心裏,由內而外,而他,為自己的選擇感到慶幸,若是沒有那樣的取舍,又怎麽會得到這種與眾不同的美麗?
這樣想著,端木齊的眸子裏,仿佛有火在閃,那把火,一直的燒到了他的心裏,於是,就連眼神也開始溫柔起來。
“你叫落兒是吧……”端木齊上前兩步,從背後抱住了那個白衣的女子,想要感覺她身體的溫度,還有柔軟。
可是,眼前的女子卻微微一個閃身,就從他的懷抱裏掙脫出來。看到端木齊微微地驚奇,那女子微微一笑,對著端木齊躬下身去:“淩國民女落照,見過旭國的太子殿下……”
那樣的措辭,比之之前的冷清,更顯得淡然。那個女子,就在這滿室的燈火之下,緩緩地站起身來,她望著端木齊,再一次開口:“民女受我主陛下旨意前來,隻為麵見太子一麵……”
微微地愣了一愣,自小在皇宮裏長大的端木齊,驀地明白了落照的潛台詞——她隻是受命而來,為了要私下裏見他,所以就演了一場戲。
臉上的表情,說不出是惱怒,還有好笑,端木齊來到一側的,包著厚厚的獸皮的凳子上坐下,望著落照,將她細細地打量了一番,然後說不出是怒,還是笑地說了句:“很好,很好……真是好得很哪……”
端木齊自盛京遠來,袁烈得到消息,於是就派人來見他。可是,端木陽的府中,守衛森嚴,也隻有女人來到他的身邊,才能令端木陽稍微地放鬆警惕——袁烈連這一層都想到了,可是,他是否也一樣的想到了,自己會真的接受他的好意呢?
看到端木齊的神色,落照就知道,他還在戒意方才的事情。可是,在那樣的情況下,若是不演好這一場戲,若是端木陽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那麽,而今的自己,也不會如此安然地候在端木齊的房間裏吧……
心裏雖然不以為然,可是落照的神色依舊未動。她用剪水似的眸子望著端木齊,隻是語重心長地說道:“三皇子殿下找了民女來,本來就是要離間你和四殿下他們之間的兄弟感情的。我當然可以見好就收,可是,試問殿下,若是這一場戲不做足了,怕小女子也不能順利地在這裏見到太子殿下吧……”
沒有想到落照會如此說,端木齊倒是狠狠地愣了一下。可是,端木齊卻知道,落照並未言過其實——這個落照,如果說沒有達到端木陽預期的效果,那麽,此時的她,怕是被端木陽懷疑,又或者是質問了吧。哪裏還有在自己這裏看到她呢?
雖然佩服這個女子的洞若觀火,可是,卻也為自己先前感覺到不值。他想了想,有些悻悻然地望著落照,微微地眯起了眸子,毫不留情地說道:“你以為,你如此說,本殿就會接受袁烈的好意麽?”
可是,在這個世間,總有那麽一些喜歡反其道而行之的人,而人生在世,也並非所有的好意,都會被人樂意接受。當然了,就比如說並不是所有的心,都被人奉為至寶一樣——總有一些真心,注定空負,總有一些好意,最終成空——
苦心經營的一切,有的時候,卻被人當成了無所謂的多餘。而恰巧的是,那個向來吃軟不吃硬的端木齊,恰巧就是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