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一個女子,相對於那些花枝招展的,盛裝的草原女子來說,別有一番清雅的氣質。所以,年輕的王妃沒有發現,她這一路行來,正將注意力都放在那些珠花啊,器皿啊,還有那些輕歌曼舞之中時,有不少的男子,都將眼光投向了她的身上,流連不去。可是,她的鬢間,別著一朵粉色的珠花,那就意味著,這一個清水芙蓉般的女子,早已有了心愛的男子,那麽,不論是誰,都不能再將她搶回自己的帳蓬裏去……年輕的王妃對這一切,渾然不覺。她隻是在那些從來都沒有看過的,千奇百怪的器皿裏,雜耍裏,歌舞裏,沉醉不知歸路。忽然,遠處有人馳馬前來,將如流人的群吹散。而珠玲花和年輕的王妃牽著的手,也被眾的扯散了。年輕的王妃一心沉迷,所以,在和珠玲花的手被扯散了之後,在另外一隻手悄無聲息地伸了過來,牽著她的手時,她還以為對方是珠玲花,隻是扯著她,一個勁地向前走去。一看到年輕的王妃正朝著另外的方向走去,而且手裏還牽著別人的手,珠玲花心下大急。於是,大聲地呼喚起來,可是,人流如潮,一個巨浪掀來,那抹淺色的衣衫便如浮萍一般,隻不過一個轉眼,就被卷入更多的人流之中,再也不見蹤影。年輕的王妃獨自出來,本來是有守衛的,而珠玲花不知道那些個守衛有沒有追上去,便連忙朝著另外的一側跑去。她記得,朝前沒有多遠,有一個巡邏的駐點,那裏駐紮著負責盛會秩序的王府親衛,而她想去那裏求救。年輕的王妃一直地朝前走著。從來沒有看到過如此熱鬧的她,竟然開始童心大發,她一個勁地向前擠,想要看看前麵究竟有什麽好看的,竟然擠了這麽多的人。人頭湧湧的盡頭,是一個被無數人手拉手圍成的巨大的圈子。那裏麵,是一個紅衣的舞者,正在舞動輕盈。那個紅衣的舞者,一身的紅衣如血,一襲的紅紗蒙麵,露在外麵的,隻有一對如清泉般清澈的眸子。而她的舞,也是極好的。揚眉輕舞之間,紅紗飄飛,滿場滿場的,都是那一個紅影翻飛的影子。她的腳下,不停地踏出輕盈的節奏,和著那不停地拍擊著的銅鼓,撞擊著所有人的視聽,那樣的不停地轉動著的紅色的影子,仿佛遠天之中縹緲的彩霞,迅若流星,盈若輕水,不論從哪個角度看去,都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而年輕的舞者,卻是一心地沉溺在她的舞蹈裏,任周圍歡呼聲如潮,她卻還是認真地跳著,舉步飛揚之間,如流雲飛袖,腳踏節奏之間,曼舞有力。望著那一襲紅紗,所有的人都有一種錯覺,仿佛這一抹紅紗,仿佛這舞者曼舞之時伸出的手,仿佛她不停地變幻著的姿勢,就是將這個空間的所有的時間都握在了手心。正隨著她的或輕或重,或高或低,或伸或展的舞姿,一分一分地收攏,又或者凝滯。這是一種驚心動魄的舞蹈。不同於中原的輕盈飄逸,不同於那樣的舉步節踏。它仿佛將各種舞蹈結合起來,然後編成了現在的這一種舞蹈。奪人心魄,引人著迷……一舞畢,所有的人仍然不肯散去,都在吆喝著,想要再看上一舞。可能是累了,那個紅衣的舞者微微地搖了搖頭,然後,大口地喝下了一碗酒,來到了擊鼓人的麵前,輕輕地說了句什麽。那個擊鼓人聽了,點了點頭,然後,他放下手中的銅鼓,然後站起身來,示意眾人稍安。所有的人都寂靜下來,想聽這個人如何說。隻見那個人走到圈子的中間,先是對著四周鞠躬,然後,大聲地說道:“我們的娜拉小姐說,她今天累了,明天,明天舞蹈將會繼續,大家請回吧……”然而,熱情高漲的草原人,哪裏肯放過他們呢?一聽到擊鼓人如此說,眾人都潮水般地圍了上去,叫嚷著,要這舞者再舞上一曲。看到這架勢,擊鼓人有些害怕了,轉過頭去,低聲地和舞者商量著什麽。想來是勸說她再舞一曲吧,可是,紅衣的舞者,想必是真的累了,又想必是一個驕傲的人,望著四周的人,卻微微地搖了搖頭,表示不想再跳下去。正在這時,一行人馳馬而來,將所有的人流散開。然後徑直來到場中,要擊鼓人和紅衣的舞者和他們走。他們吵鬧的聲音很大,而年輕的王妃也大概地聽明白了意思,那些人是說,王府之中,現在有貴客,所以請他們去王府一舞。年輕的舞者,在麵紗之後搖了搖頭。可是,王府的侍衛都是驕橫習慣了的人,此番來,也是先禮後兵。一看到紅衣的舞者不去,便立馬地黑下了臉,想要強行拉他們而去。可是,那個擊鼓人卻攔住了他們,最後,雙方似是達成了某種協議。他們答應去王府一舞,然後,就跟著那些人走了。紅衣舞者的身子,始終挺得直直的,即便是被人勉強,也沒有流露出半點的表情。而她的紅紗下的眼睛,卻隱隱隱約約地流露著冰雪一樣的光芒,令人一望之下,寒生遍體。看到王府介入,所有的人都開始掃興離去,而年輕的王妃也是搖了搖頭,心道回去得得端木陽說說,叫王府的人,不要這麽霸道。這樣想著,年輕的王妃搖了搖頭,有些興味索然地說道:“珠玲花,我累了,我們回去吧……”然而,身後寂然無聲。年輕的王妃回頭一看,頓時臉沉了下來,原來,在她的身後,哪裏是珠玲花呢?那分明是一個不停地流著口水的,一直色迷迷地望著她的年輕的、一身草原打扮的男子,此時,年輕的王妃的手,還被捉在那個人的手心裏,而那個人的手,正輕輕地摩挲著年輕的王妃的手,口水,還在不停地流著……年輕的王妃隻覺得雞皮疙瘩都起了一層。她連忙用力縮回了自己的手,一邊放在衣袖上用力地擦著,一邊怒道:“你是誰?珠玲花呢?”是啊,她一直拉著的,不是珠玲花的手麽?怎麽到了最後,成了這樣的一個陌生男子的手呢?“什麽珠玲花啊,我沒有看到,我隻知道,是你一直的拉著我的手不放的……”年輕的男子一看到王妃發怒了,也不害怕,隻是向前一步,望著她:“走吧,跟我回到我的帳蓬裏去吧……”在賽裏克期間,凡是看上了沒有出嫁,沒有主上人的異性,都是可以將對方拉到自己的帳蓬裏去的,所以,這個年輕的蒙古男子,一看到年輕的王妃,便色色地一笑,然後對著她伸出手來:“哈裏朵[美麗的姑娘]跟我走吧,我的帳蓬裏有舒適的羊氈,你跟我去,一定會喜歡的……”望著男子伸出來的手,驀地想到自己的手,就是被他握了這麽的久,年輕的王妃不禁怒道:“你是誰?”“我是塔斯啊……”聽到年輕的王妃問自己,年輕的塔斯上下打量著她,然後“嘿嘿”地笑道:“走吧,哈裏朵,在這天神賜給我的日子裏,和我一起,回到我們的帳蓬裏去吧……”“你敢……”眼看塔斯的手伸了過來,年輕的王妃柳眉倒豎,怒喝一聲,竟然將男子的手腕擒住,一扭扭到了身後,怒道:“說,珠玲花呢?你把她騙到哪裏去了?”“哎喲,哎喲……”一看就不是草原上頂天立地的漢子,一看到年輕的王妃竟然出手如此之快,塔斯連忙驚叫起來:“我哪裏看到過珠玲花啊……誰是珠玲花我都不知道啊……哎喲……”可是,年輕的王妃沉下臉來,恨恨地再用多一分力:“快說,你將我的侍女騙到哪裏去了……”“好吧,好吧,我說就是了……”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漂亮的哈裏朵,竟然是一朵帶刺的玫瑰花兒,塔斯委屈地叫道:“我看到你和你的侍女被人衝散了,而你的手還在左右地找,錯拉了我的手,而我,以為你對我有意思,所以就跟著你走了……”塔斯的話,說得理直氣壯。可是,一看到年輕的王妃的滿臉怒容的臉,他立馬不敢出聲了。年輕的王妃冷冷地哼了一聲:“登徒子——”然後,輕輕鬆手,往前一送,那個塔斯就趴在地上,哼都不敢再哼一下了。年輕的王妃拍拍手,這才準備離去,就在這時,隻聽身後傳來珠玲花的聲音:“王妃,珠玲花在這裏……”年輕的王妃轉身望去,隻看到珠玲花正趴在馬背上,高高地對著王妃揚起手來。她的身後,是負責這一片場地的王府的親衛,一看到年輕的王妃,那些人立馬地俯下身去,對著她行禮:“屬下多爾鐸,見過王妃……”而珠玲花已經快速地跳下馬去,一把扯過王妃的手。簡單就要哭出來了:“王妃,你不見了,嚇死珠玲花了,所以,珠玲花隻好去找多爾鐸大人,請他幫忙——”